沈祯心底冷冷一笑。
这样的追杀,怎么可能留下密令文书那样的铁证?
至于追杀的带头之人……
那种人何其精明?
怎么会轻易被抓住。
更何况,就算有这两种铁证,只要太子咬死不认,建成帝又不想大动干戈,那今日就不会对太子大肆问罪。
不过今日这一番拉扯,也够让太子吃一壶了。
沈祯转向顾靖渊朝他递了个眼神。
顾靖渊自是聪明之人,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
今日到此已经是差不多了。
他转向建成帝说道:“这些证据倒是都没有,或许真的是有人买通了这个贾松林,捏造事实污蔑太子皇兄,来破坏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建成帝听到这话竟是松了口气,心中直说:聪明,不追究就好!
他当即吩咐小太监上前扶起太子。
但事情当然不能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结束——
追杀顾靖渊的贾松林被建成帝交给禁军仔细审问,务必要问出背后主使来。
而后建成帝便说了些要兄友弟恭的场面话,给了太子一些新婚赏赐,便催促他们赶紧到沈家回门,将他们都遣退了。
那三人离开勤政殿后,建成帝长长地喘了口气,“这皇帝是越来越难当了。”
一旁的大太监连忙上前给他捶肩捶背捏手臂,“怎么会呢?老奴瞧着陛下每日悠闲着呢!”
“那是出太子他们这档子事情之前啊!”
建成帝拧眉,无比忧愁地说道:“你看看现在,婚事出变故引得青阳姑母又到京城来了,朕从小到大可最怕她了!”
“原以为她上了年纪,这辈子咱们不会再见,谁知现在又来吓朕!”
大太监知道青阳大***的可怕,一下子不吱声了。
建成帝又抱怨道:“而且太子和老八这两个也是的,你看不惯老十一可以搞小动作,别动刀动枪去追杀啊!”
“那追杀也就罢了,还被人抓住把柄,闹到朕面前来,真是会给朕添乱子!”
建成帝虽然是意外得了个皇位,登基之后又贪图享乐,可在这把龙椅上坐的时间久了,什么事情看不清楚?
只是嫌麻烦懒得搭理而已。
现在可好,一桩麻烦接着另外一桩麻烦,本来的好心情全被坏掉,头也开始疼了。
他站起身来在殿内踱步片刻后,臭着脸说:“不行,朕这次不能含糊放过,得好好吓吓这两个逆子。”
好叫他们再不敢闹出烂摊子给他。
而且所有的儿子里面,他的确是最喜欢顾靖渊。
这两个竟敢去追杀?
不追究到底也得叫他们长长记性!
*
离开勤政殿后,太子杀气腾腾地瞪了顾靖渊和沈祯一眼,飞快往宫门方向去了。
顾靖渊一个“重伤”之人,自然应该走的缓慢。
沈祯作为深情的妻子,毋庸置疑陪伴在一侧。
顾靖渊瞧着巡逻的禁军过去后,靠近几分笑盈盈道:“祯儿真是厉害,霸气护夫,大杀四方呀。”
“你若在我身边一日,定然没有人敢招惹我的。”
沈祯只当做没听到,安静地往前走。
顾靖渊又说:“咱们这般状态,我瞧着是能吃得起软饭的。”
沈祯停住脚步。
顾靖渊也停下来,下意识地眸光微动,心底颇有几分期待——自己说了这等不着调的话,总要回复一点什么吧。
哪怕说句“不要脸”也算回应啊。
谁知沈祯却道:“有点问题很好奇,上车说。”
话落沈祯继续朝前走。
顾靖渊张了张嘴,默默地跟了上去。
等二人到宫门前上车的时候,东宫的马车早已经没了踪影。
到车中坐定,顾靖渊吩咐出发后,好性儿地问:“你好奇什么?现在说吧。”
“太子是怎么成了太子的?”
沈祯眉心轻蹙:“我只知道,太子嫡母身份卑微且早逝,后来太子被失去孩子的皇后娘娘收养,因而成为嫡子。”
但册封太子的始末她却是不知。
她比太子小了八岁有余。
“这个。”顾靖渊笑道:“我知道的,也可以帮你解惑,不过么……”
“不过什么?”
要好处?
要她投怀送抱换一则消息?
沈祯睇着顾靖渊,只是一瞬而已,她眼底闪过几分阴郁之色。
但她的面容却又是平缓淡定的。
甚至她还浅浅笑起慢慢靠近。
而这时候的顾靖渊也反应了过来。
曾经在淮阳道他会这样逗失忆的沈祯,那时二人两情相悦,这般逗弄是情趣,是打情骂俏。
回到京城之后,起初他因为被抛弃的愤怒,热衷于吓唬沈祯。
后来他恼她逃避,也曾口不择言,用这样的法子逼她靠近自己,逼她不得不屈服。
可是现在沈祯变了。
他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会变,只知这般姿态一定会将沈祯越推越远。
在沈祯靠近的同时,顾靖渊也挪了屁股,直接坐到对面去了,还说:“现在没有闲杂人等,不需要坐的这么近扮深情。”
“……”
沈祯静静地看了他两眼,不再执着那个问题的答案,闭上眼睛养神。
顾靖渊默默地看着沈祯心底着恼。
自己怎么一不留心就犯了老毛病?
原就关系紧绷哄不好,现在直接雪上加霜……
他自我厌弃了一会儿后说:“先前有朋友与我提过太子被册封的原因,是皇后母家给父皇找了一个绝色美人。”
“你知道的,父皇喜欢那些。”
“那美人入宫之后哄的父皇十分高兴,作为给殷家和皇后的赏赐,便封了太子。”
沈祯慢慢地张开眼。
前世今生,她都只知太子德才普通,但地位稳固,却从不知道他这位置的来路。
所以就是因为一个美女,建成帝那么随意的封了太子?
他只顾着他自己玩乐,不理会太子德才是否配位,也不在意沈祯这个未来太子妃会嫁什么样的人。
沈祯前世也算对各路消息都十分关注,并不曾听过这事,足以想见这事的隐秘程度。
这么隐秘的事情,顾靖渊应该是从绣衣使那知道的吧?
那沈长平和沈逸知道这个太子立的那么随便吗?
恐怕他们就算知道也无所谓。
甚至太子越是无能愚蠢,来路越是丑陋难看,他们越高兴。
因为那每一桩每一件,都可以成为他们用尽了沈祯这颗棋子之后,搬倒太子的理由。
沈祯唇角微勾。
明明该是个端庄温柔的笑容,却透着难以忽视的讥诮仇恨之色。
顾靖渊把那些颜色看在眼中,欲言又止片刻,终究不曾出声开口。
现在的沈祯看似平静却是精神极度紧绷,浑身是刺。
他的关怀和担忧与她而言不会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反倒会激的她更加抗拒退避,他不敢再轻易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