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一只无形的巨兽,贪婪地吞噬着山谷中的一切,将晋军和赵信率领的友军包裹在其中。能见度不足五步,士兵们只能凭借着微弱的火光和彼此粗重的喘息声来辨别方向,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握紧手中的武器,仿佛黑暗中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正贪婪地窥视着他们。
“小心脚下!”队伍前方传来压抑的惊呼,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李克用一把拉住差点绊倒的李存勖,借着火光,他们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块巨大的石头,棱角分明,一看便知并非自然滚落。
“不好,有埋伏!”张智脸色一沉,话音未落,山谷两侧的山坡上便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数十块巨石夹杂着泥土,如同咆哮的猛兽,从天而降,砸向毫无防备的士兵们。
“啊——”惨叫声、惊呼声响彻山谷,原本就因为浓雾而混乱的队伍更加不堪,士兵们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巨石的夹缝中拼命躲闪,却依然有不少人被砸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保持阵型,不要慌乱!”李克用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然而浓雾却将他的声音吞噬,传到士兵耳中只剩下模糊的回音。李存勖和承泽一左一右护住李克用,指挥着士兵们背靠山谷中间,尽可能地躲避落石的攻击。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的!”承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尘土,焦急地喊道。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寻找掩体,先躲避落石!”李克用当机立断,他知道,现在必须先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才能想办法突围。
巨石的轰鸣声渐渐平息,山谷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浓雾在无声地翻滚,仿佛是在嘲笑着晋军的狼狈。李存勖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突然,他发现浓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若隐若现,如同鬼魅一般……
“父亲,你看!”李存勖一把抓住李克用的手臂,指着浓雾深处,压低了声音说道,“那里好像有人!”
李克用顺着李存勖手指的方向望去,浓雾深处影影绰绰,的确像是有人在活动。他们身形隐蔽,动作敏捷,借着浓雾的掩护,正悄无声息地朝着晋军逼近。
“是敌袭!”李克用心中一凛,低喝一声,“存勖,带上你的弩箭手,瞄准那些黑影,放箭!”
李存勖领命,立刻点起十几个身手矫健的弩箭手,朝着那些黑影的方向射出一轮箭雨。弩箭划破浓雾,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然而,浓雾太厚重了,他们根本看不清弩箭是否命中目标,只有几声闷哼从浓雾中传来,转瞬便被风声淹没。
“该死!”李存勖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敌人隐藏在暗处,他们却像活靶子一样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这种被动挨打的滋味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承泽,你带着人守住阵脚,我去去就来!”李存勖对承泽丢下一句话,便带着几个弩箭手,一头扎进了浓雾之中。
承泽接替了李存勖的位置,指挥士兵们结成防御阵型,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敌人如同幽灵一般,从浓雾中突然现身,挥刀便砍,然后又迅速消失在浓雾中,令人防不胜防。友军和晋军的配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浓雾的阻隔出现了纰漏,几声惨叫过后,几名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稳住!不要自乱阵脚!”承泽高声呼喊着,试图稳定军心,然而,他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喊杀声和兵器的撞击声中。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我们根本看不到敌人在哪里,只能被动挨打!”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跑到李克用身边,焦急地喊道。
李克用面色铁青,他知道,他们现在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只能任人宰割。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摆脱眼前的困境,否则,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张智,你有什么办法吗?”李克用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张智,眼中充满了期待。
张智眉头紧锁,他也在苦苦思索着破局之策,然而,眼前的局势太过复杂,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报——”
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从浓雾中跑出来,还没来得及站稳,便一头栽倒在李克用面前,声音颤抖地说道:“将军,刘勇……刘勇他……”
“刘勇怎么了?!”李克用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士兵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浓雾深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他……他去探路……然后……”
然后,便没了声息。
“刘勇!”李克用心头一震,顾不上多想,一把抓起地上的火把,就朝着士兵手指的方向冲了过去。张智急忙拉住他,“将军不可!现在情况不明,贸然进入只会让你身陷险境!”
李克用一把甩开张智的手,双眼通红,“刘勇是为了探路才身陷险境,我岂能对他见死不救!”说罢,便一头扎进了浓雾之中。
张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李克用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转头对身边的承泽说道:“快,派几个人跟着将军,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浓雾中,李克用凭借着微弱的火光,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他快步跑过去,借着火光一看,正是外出探路的刘勇。
此时的刘勇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支毒箭深深地插在他的左臂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裳。
“刘勇,你怎么样?”李克用焦急地问道。
刘勇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是李克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军……我没事……咳咳……”
他刚想说话,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去!”李克用说着,便要抱起刘勇。
“将军……小心……”刘勇一把抓住李克用的手,声音虚弱地说道,“他们……有陷阱……”
话音未落,周围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数十支利箭从浓雾中射出,直奔李克用等人而来!
“不好!有埋伏!”李克用大惊失色,一边挥刀抵挡着飞来的箭矢,一边护着刘勇向后退去。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一名士兵惊恐地喊道。
李克用环顾四周,只见浓雾中人影幢幢,不知有多少敌人正朝着他们逼近。
“该死!这浓雾简直就是他们的保护伞!”李克用怒吼道,“张智,你快想想办法,怎么才能破了这该死的浓雾!”
“将军,可以用火攻!”张智在浓雾外焦急地喊道,“这山谷树木茂盛,只要一把火就能把这浓雾烧光!”
李克用眼前一亮,立刻命人点燃火把,朝着浓雾深处投掷过去。然而,事与愿违,山谷中的风向变幻莫测,火势非但没有蔓延开来,反而被风吹了回来,差点烧到自己人。
“该死!这风……”李克用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心中焦急万分。
“将军,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李存勖提着滴血的横刀,眼中满是杀气。
李克用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好!存勖,你带着你的人,跟我杀出去!”李克用说着,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浓雾深处,“今日,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杀光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
说罢,李克用便带着李存勖等人,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浓雾之中……
刀剑相交的声音,惨叫声,在浓雾中交织成一片,只是那浓雾之后,究竟是怎样的人间炼狱,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