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把抽回长枪。看着顺着枪尖滴落的血迹,又在尚有余温的尸体上来回蹭了蹭。
躺在地上的是谁,在场的都不认识。说不得仗着轻功不错,这人在附近应该还有些名气。就这么在客栈吃顿饭,就被官兵给杀了。乱党?谁在乎?
小试牛刀,还意犹未尽的领头的骑兵并没有立刻接着数数。而是看着满目疮痍的客栈,等了一刻钟,见再没人有啥动作,才再次下令放箭。
“嗖、嗖、嗖”
成片的火箭密密麻麻照亮了黑夜,覆盖了整个客栈。
忽的一瞬,一道红衣凭空出现在了客栈大门处。对着空中,双手平举,手肘微曲,五指张开。
众人只能隐约间感到有一股气流涌向四周。就见空中的箭矢带着火星诡异的悬停在半空中。接着红衣五指弯曲成爪,空中的弓箭就从一大片缩成了两捆,紧紧贴在一起,如同两捆烧着的柴火。红衣再次变爪为拳,轻轻一握,再松开手。所有的弓箭便在空中爆开,变成烟花。
“嘶……”
此前为首的骑兵倒吸一口凉气。与一旁的另一位骑兵耳语了几句。有十骑左右随即离开,绕过正门,往客栈后方离去。
红衣老者立于门前,双手自然垂下,面带微笑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军队。
一刻钟后,为首的骑兵有了动作。单手举过头顶,“唰”猛的放下。
比之前多了不止几倍的箭矢再次袭来,同时这次不光是正面,四面八方以客栈为圆心,空中全是带火的弓箭。
此次红衣老者没有了此前的轻描淡写,脚蹬地,转瞬出现在半空俯瞰整个客栈,十指成爪,隐隐有淡红色细线从指尖流出。细线所过之处,箭矢顿时再次化为细屑。
这时,“嗡、嗡、嗡”三支重弩再次对着客栈射来。
弩箭虽然势大力沉,但凭老者的修为想躲也不是难事。可他不能躲,一旦躲开。漫天的火箭很快就能将客栈点燃,严松就是一普通人,不用火烧,就是烟都能把他活活呛死在里面。
一时间进退两难。老者对着宋玉的方向:“还等什么?”
屋外的一切宋玉自然知晓,其余的他不管,但和红衣老者一样,客栈不能被烧起来。金兰儿在里面。
一道青光闪过,“立蜀”出鞘。
迎着最靠前的一支,脚尖猛一点地,抬手一点,剑尖正中弩箭箭头。
“叮”,“咔嚓、咔嚓”
箭头被定在当空,可至箭头之下,箭干,箭尾寸寸受力断裂。
解决掉一支,余光喵向另一支,手腕一抖,撩开。跃至半空,一剑自上而下劈成两半!
只剩下最后一支,反身提剑,半转身“啪啪啪”。在空中与弩箭箭杆连点数下,重弩落地,被削成数段。
还剑入鞘,与红衣老者隔着数丈站立门前。盯着将客栈团团围住的一众士兵。
空中依然飘着细雨。为首的骑兵,眯着眼盯着红衣老者与青衣剑客。半晌,走向先前举手走出客栈的一众人等。
指向宋玉两人的方向:“他们你认识吗?”
被问之人摇头。
只听“扑哧”一声,那人瞪大双眼看着被捅穿的身体,缓缓倒下。
走向下一位,:“你认识他们吗?”
有了第一位前车之鉴,被问之人连连点头。骑兵嘿嘿一笑,接着道:“你说他们是乱党吗?”
被问之人答:“不知道。”
“扑哧”应声倒地。
下一位,如法炮制。不过这位明显上道不少,还未走近,已经大声:“官爷,我觉得他们多半是乱党。”
骑兵颇为满意的拍拍那人肩膀:“一边站好!”
又走向下一人。
如此这般,剩下的数十人一致指认宋玉与红衣老者就是乱党。
再次看向宋玉:“如今人证有了,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几个乱党就想兴风作浪?”
宋玉一时被说笑了。抹了一把脸颊上的雨水,:“啥?乱党?我成了乱党?你是被雨淋昏头了吗?”
扭头看着不远处老者:“老人家,有人说您是乱党!”
自出手以来就一直气定神闲的老者,再听着一口一个乱党后,浑浊的双眼终是有了情绪。开口了:“圣祖皇帝在时,我就在宫中当差。先皇帝在时,我已是领班。如今告老还乡,也是陛下恩准的。骂咱家的什么都有,就没听过这个。好!好!好!”
空中曾挡住漫天箭雨,若有似无的红色气流,在三个好字说完后,已凝练成肉眼可见的红色细丝。老人宽大的红褐色衣袍无风自动,呼呼炸响。在这样的雨夜里显得妖艳。身形慢慢拔高至半空中,老人双眼竟是变成殷红色。红色丝线覆盖客栈三丈范围,红光以内,雨停了,风散了,只剩下一条条舞动的红丝线。
地面上的身处三丈之内的骑兵们赫然发现身体异常沉重,似乎连呼喊也无法轻易做到,喉咙发咸。
空中每一条看似妖艳的红色丝线,仿如吐着猩红舌信子的毒蛇,一旦轻举妄动便会被咬住咽喉,一击毙命。无人敢随意触碰,一股发自灵魂的颤栗。
望半空中宛如神魔降世的老人,旁人不知宋玉的后背一阵阵冷汗往外冒。想着此前还在心里盘算过如何应对这位红衣老者。当下再看,只觉得可笑之至。
心里嘀咕,一只脚就准备往后退,想趁老者气机全开时,带着金兰儿趁乱离开。哪知刚动。
耳边出来老人的话:“蜀山小子!现在跑怕是不地道啊!”
宋玉一怔,四下一望,又看着仍在半空中的老人。
耳边老人话音又起:“咱家是以心念传音,你听好。这帮人是冲着严松而来,而且显然你也被看成算是我们一路人。这帮人大致两百人左右,不知是否有增援赶来。咱们必须速战速决,迅速赶往长安。你放心,此次我欠你份情,你妹妹我保她无事!”
话音刚落,老人大袖一挥,红丝笼罩之处,连人带马,残肢满地,血肉横飞。诡异的是,人们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吼叫,无声无息间就被利刃切割,断口处光滑如镜。
宋玉亦是握剑冲入阵中。迎面的则是一手持盾,一手提齐刀的步兵。起初,触及宋玉“立蜀”的士兵,透过盾牌都能感到剑气的刺痛,纷纷倒地。每出一剑,必会有人兵甲脱手。可时间一长,士兵们发现这青衫剑客只会击落兵器,然后用掌、拳、腿将人击倒,可从未下过死手。慢慢,宋玉的出剑总能被数名高举盾牌的士兵合力挡下,而后身侧士兵则能从侧面或者后方出刀,虽说都被宋玉一一躲开,可一时间双方都难以寸进。
另一边,红衣老者周身三丈之内空无一物。士兵们也学聪明了不少,围而不攻。
此前叫嚣的骑兵不知何时一声高呼:“兄弟们稳住,增援马上就到,咱们只需拖住,待抓住这群乱党,大功一件。”
见此景,老者再次传音:“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小子,你是剑修,失了锐意,还拿剑干什么?一旦你我被困住,援军一到你我气机耗尽,咱们一死,就真的变成了乱党,第一个死的就是你那妹妹。接着你的家人、你的师门全会遭殃。出剑啊!你蜀山就只有这样的剑?”
被围住的宋玉一纵身跃起,扫视四周。迎面的士兵宛如盯着一只凶兽的猎人,眼中没有一些怜悯,只有冷漠。
王丛山的话忽的现于脑海:“一旦与人对敌,就是生死,哪来的切磋。军人只讲生死之事,胜败,那是活下来之后的事。”
深呼一口气,脑海中金色头发的小女孩一闪而过。这次握住剑柄后,“立蜀”似是感应到宋玉心境的变化,剑身的青光中有了些欢呼雀跃般的闪动。
“嗖嗖嗖”
还想着几人合力挡剑的士兵,这次发现,宋玉的剑穿过了手中盾牌,一个两指宽的血洞已然出现在心口。
一侧,故技重施举刀的士兵,刀尖刚过头顶,还没来得及往下挥砍,喉咙已经出现一条血线,另一只手想拼命的捂住脖子,满口的血水发不出一丝声响。
出手间,一股不知来自何人的鲜血溅了宋玉一脸,温热,血腥,刚想用手抹去,眼角余光中,一道寒芒乍现。
立剑式,一支冷箭贴着侧脸被隔开。来不及多想,背后又听得呼呼长刀的破空之声。
如此的战斗让宋玉苦不堪言,一身气机一直在消耗,可面对的敌人从未停手,时不时还有冷箭。这才百人,若是千人、万一,就算你当世剑仙,剑气纵横,排山倒海的士兵冲杀而来,你能一剑杀多少?你能出多少剑?
见着宋玉撕开了口子,红衣老人骤然提速,对着两位骑兵,手指微动,细线直插眉心。
“小子,带你妹妹上马,我和严松在前,你在后。跟紧了往外冲。”
“呼”红光一闪
老者拎着严松坐上一匹,这边宋玉也是抽身将金兰儿放在马上。四周的士兵竟是一时不敢上前。
两骑很快往着长安方向飞奔而去。
这一支损失大半的队伍,此前喊话的骑兵满眼是震惊与不安。
一旁的军人上前:“大人,乱党是往长安方向而去,咱们可立即传信长安守军,定能捉住。”
那骑兵颓然坐下:“哪来什么乱党。那跑走的白衣男子,他爹是长安郡守的独子。此次若是擒下,日后你我就是长安城卫戍。那需要再过边军的苦日子啊!”
又有人上前指着此前诬陷宋玉是乱党的数人。
骑兵瞥了一眼:“杀了吧!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什么人都没见着,就说遭遇不明身份的人伏击,损失惨重。咱们原地休整,看凉王怎么安排吧!”
话说,宋玉四人飞奔一夜,与天将明,走进了离长安城最近的一处驿站。
亮明身份后,四人俱是被当作贵人安排。
严松仍是心有余悸,:“王伯,我还从未见过您全力施为。”
老者道:“人人都有一些禁忌。对我们这些残缺之人,忠心是我们最大的资本。自幼被净身,吃尽常人难言之苦,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唯独乱党两字不行。许多时候,最后守着皇宫的不是龙椅上那位,更不是王公大臣,而是我们这些阉人,这些平日里最下贱的人。”
严松看着老人:“对不起王伯,我没有别的意思。”
老人摆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明白的。不过,我答应那小子了,我要保他妹妹,你另寻他人吧!”
另一间屋子里,金兰儿看着一直握着剑的宋玉。
“哥,你有些不一样了!”
宋玉一笑:“哦,怎么个不一样?”
金兰儿:“以前这把剑你拿着每次都很小心,双手捧着。好像有些怕这把剑。现在,你拿着就像拿一本书,样子很好看!”
宋玉哈哈一笑。“你莫不是,驻颜有术的老怪物,或者就是天生佛门他心通。”
见金兰儿一脸疑惑,接着道:“我说你哥,今晚杀了不少人,你会怕吗?”
金兰儿指了指“立蜀”,“就是这把剑?”
宋玉点头。
“哥是觉得杀错了?”
宋玉仍然摇头。
“书上说,人命关天,生死是大事,就是犯人行刑也得反复核察。而我如今,只要拔剑出鞘就能轻易取人性命。我不喜欢杀人。”
金兰儿:“那哥以后就不杀人呗!”
宋玉:“可今天我不杀,我们就跑不出来,你、我说不定都得死。”
金兰儿:“那不就结了。我娘也不想把我卖了,可卖了我,有了钱,我爹娘、我哥就能活。岚城里,那些哥哥姐姐不去偷东西,就会被打死,偷东西被抓住还是会被打死。有个姐姐死前拉着我说:“一定要活下去。我想她也不喜欢偷东西的。”
宋玉猛的立起身子,:“兰儿,等到了蜀山见了师傅、师祖他们。不管你能不能练剑,记得一定多读书,你一定不是一般的小孩,以后人人都会记住你叫金兰儿,而不是你哥是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