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罗成,徐仁、徐义在前。身后是两千轻骑。出营时,两千人看似浩浩荡荡。一离开营地,在平原上展开,远望则如同一群孤狼。
百里之外的陆铮,与王丛山几乎前后收到徐瑛的信。麾下轻骑正连夜朝着罗成的方向疾驰。
最末的王丛山,已然拔营出发。蜀山四人与高三十统领的一千人正飞速前行。
而中军的徐瑛在接到小和尚送来的罗成书信后。直接公之于众,众将领是骂声一片。只有极少人请求徐瑛即刻加速行军策应罗成。
徐瑛面色如常,心里却是一声叹息。难怪边境几座城池一丢,两个州就被占了一半。罗成是自己钦点的先锋。让他和徐仁徐义打头阵,徐瑛本就有看看这几位年轻人能都有奇招的打算。
先锋,就需当断则断,锐意进取!
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众将领。徐瑛皱眉,在凉州绝无此情形。
徐瑛起身,取出一方大印,
“啪”
拍在主案上,喊道:“够了!这是和圣旨一块儿的大印。我将罗成所言告知,是想着各位是否还有良策,可以将罗成他们的谋划更加完善并有成效。
就算要定他得罪,砍他的脑袋也得等仗打完。
就算罗成徐仁徐义死了,五千人全军覆没。你们应想的也是怎么帮这五千将士报仇雪恨。
一边骂那些文臣只会钻营、推诿。你们方才在干什么?撤职、定罪、上书朝廷。这还是军人吗?
看来往后,我得改改规矩了。
都听好了。我徐瑛,大将军令:中军即可开拔,往边境五郡急行军。诸位各部全力前进。我的一万亲卫押后。若是被我的亲卫追上,我就撤了谁。”
众人无声。
唯有一位将领小声嘀咕:“还不就为了两个儿子。”
徐瑛听见,也没细究。笑着:“嘿嘿,我岁数大,可耳朵好使。方才有人说我是为了自己儿子。
对,我就为了我两个儿子。我两个儿子如今在马背上追击敌寇,你们的儿子呢?
诸位都知道我脾气不大好,若是我儿子真有个闪失,那我就会更不好了。遭罪的还是诸位。
所以都动起来吧!”
深夜至黎明。一夜奔袭,人不困,马却是乏了。人可以靠着水袋,干粮果腹。马不行。马,鼻孔挣到最大,连连喘着粗气,每向前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骑兵与步卒最大的差异便在于战马。人可以练,马却是大半来自天生,骨架、马腿,血统。成为战马已是不易,再与骑兵合练马术,耗时费力,与修剑的养剑一个道理,急不来。
老卒对新兵说的第一件事便是:马就是骑兵的半条命。
军营虽有专人负责喂养、打理马匹。通常闲暇时,骑兵总会自己来梳理皮毛,调整马鞍,马镫。时日一长,马通人性,人识马情,上马才能如履平地,出手才能顺畅。
罗成往最近的一处县城而去。只有县城才能找到大量草料。
如果过往城镇如出一辙,仍是被掠夺过。照例找到县衙所在。没想县衙居然排起长龙,从大堂直至大门外。
见着一大队骑兵,排队的人群往外让出一大段距离,低着头,生怕惹上什么是非。
罗成与徐仁徐义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下马,直奔大堂。见一中年男人在一小木桌前,正提笔在书写着什么。身后有一敞开的大木箱,已然堆放了好几摞厚厚的纸张。
罗成上前询问:“请问,这是做什么?”
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回道:“后边排队去!”
罗成愣了一小会儿,从腰间掏出一腰牌,放在桌上。
中年男人这才随意拿起一瞧。立刻起身,抱拳:“下官失礼,不知将军到访。这是在统计城中每户人家被抢的财粮。”
罗成略感诧异。一路经过的村镇、县城。做官的要么跑了,要么无所作为等着朝廷赈济。难得
轻轻拍着中年人肩头:“坐下,继续做你的事。你在县里何职?”
中年人:“县丞”
罗成点头:“你很好!有两件事,一、找人帮帮忙,我们需要许多草料喂马。二、问问草原人离开了几日?”
中年人回想片刻,回道:“大致五日左右吧!草料县城里有几处卖马的,客栈、镖局、商铺也多少有些。不知您要多少?”
罗成道:“越多越好,我们在追击那帮贼人,这跑了一夜了,马受不了!”
中年人起身:“此话当真?”
罗成:“你看我们几人披甲带刀,像是来走访的吗?”
中年人:“我带你们去要吧。如今县里人见着外人就怕。”
有了县丞引路,筹集草料用了不到一个时辰。除开能当下即可喂马的,剩下的均是分发给每一位骑兵。
县丞略带歉意:“将军,咱们这儿就只有这些了。大家心里都不痛快,能拿出多少是多少吧,您说呢?”
罗成微微点头。
稍事休整,罗成三人随即上马。
县丞躬身行礼。朗声道:“愿诸位凯旋归来!”
“驾”
两千骑再度往北,罗成心有所想,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县城城门口上“平县”两个字。默默记下,只因这里有个县丞是个难得的能臣。
直至傍晚。罗成令休整半个时辰。这是罗成出发前定下的规矩。半天休整半个时辰,不分昼夜。
一骑兵肚子痛,左右瞧瞧,朝着一处矮树丛走去。
蹲下,“噼里啪啦”。
浑身上下一抖,舒爽至极。
片刻后,准备提上裤子,一低头。
“啊!”竟是叫了一声。
几位骑兵闻声赶来,见着那人直直盯着地面。亦是看去。
只见地面上被尿液打湿的地方竟是白色。
一人打趣道:“嘿!尿白色儿!牛啊,哥们儿!”
此前拉屎的骑兵,皱眉思量半晌。仔细搜索着四周地面,脸都快贴着地了。
“你们,来,往这看”
几人一同看去,地面上又有白色粉末。用手指沾上,一闻。
“面粉”
几人同时说道。
相视一看,即刻便向罗成报告。
消息一传开,众人皆是为之一振。罗成令两人为一组,持火把,仔细向外地毯式搜索。
不多时,一士兵手里拿着一坨马粪,兴奋不已。见着罗成三人疑惑,士兵从其中分出一小块马粪,用指尖揉捏,随后放在鼻尖闻了闻,最后笃定道:“将军,这马粪若是草原人运送车队的,这几日天气并无大变化,我敢断定这马粪就一日绝不超过两日。”
罗成正色道:“当真?”
士兵回道:“我家就是替人养马的。我打小在马棚里睡过无数回,这味道错不了!”
不待罗成开口。徐仁道:“面粉加之这马粪,八九不离十了。”
不少士兵已然翻身上马,看着罗成,等待命令。
怎料罗成道:“干嘛?没到半个时辰,该撒尿拉屎的赶紧,无事的就眯一会儿。时间一到,咱们接着追。”
徐仁看向罗成,大声道:“这是为何?这还休息个蛋啊!追啊!”
罗成淡然道:“不差这半个时辰,不是每个士兵都和你身板儿一样。我要的是追上后能以最小的代价战而胜之。咱们援军未到,敌军人数也未知,你想想吧!”
徐仁心知有理,嘴上却是半点不说,坐到一旁,闷不作声。
徐义与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年纪差不了多少,笑骂着附近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士兵
“还看?都一边待着去。”
缓缓坐至徐仁身旁,看向它处说着:“罗成这是有意压着。方才大伙都有些急躁,可此次不是两军对阵,咱们看不见对面,只知道方向是对的,越是如此越需清醒。咱们跑了一昼夜,接下来还得继续,都靠着一口气撑着,不能急着放,得憋着!”
徐仁听见瞥了一眼看似自言自语的徐义。自然知道这是说给自己的。瞪着徐义
“你一个校尉嘀咕啥?你懂的我会不懂?滚滚滚,你也一边待着去!”
徐义哑然,往旁边挪挪。
军营就是如此,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的骂官小的,老兵骂新兵。骂着骂着,熟识的人就慢慢变少了,在这里,能挨骂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