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花幽梦
清末,繁华喧嚣的淮城有一家声名远扬的青楼——绮梦楼,雕梁画栋、绫罗飘舞,曾是达官显贵、公子王孙寻欢作乐之地。可岁月更迭,一场莫名大火后,绮梦楼人去楼空,残垣断壁在风雨侵蚀下日渐阴森,成了百姓口中讳莫如深的不祥之所。
年轻画师萧尘,为绘就古风长卷,遍寻旧景,不顾劝阻踏入这荒废的绮梦楼。跨进门槛,腐朽气味裹挟着淡淡脂粉香扑面而来,往昔热闹不再,只剩蛛网横陈、尘埃满布,褪色的灯笼在微风中晃悠,似有亡魂轻叹。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渗过破败窗棂,洒在楼内。萧尘于庭院支起画架,欲勾勒这残败之美。起初,笔触顺畅,可子时一到,寒意陡升,墨汁在笔尖凝滞,仿若被冻住。隐隐约约,丝竹弦乐之声悠悠传来,缥缈似梦,又似远在云端的旧曲重奏。萧尘搁笔循声,穿过长廊,只见一间厢房门缝透着幽光,轻推而入。
屋内,烛火摇曳,轻纱曼舞,数位女子身姿婀娜,妆容明艳,正围坐调笑,对他的闯入毫无察觉。萧尘恍惚,以为误入昔日盛景,可定睛一看,女子们裙袂之下,双脚悬空,面色惨白如纸,眼眶深陷、黑瞳无光,嘴角溢血,凄美又可怖。为首一女子,身着红裳,眉间一点朱砂痣,哀怨目光锁住萧尘,轻启朱唇:“公子,既来此,可要陪奴家彻夜畅聊?”声音冷冽,似从地府深渊传来。
萧尘骇得踉跄后退,转身欲逃,却发现门已消失,只剩四面斑驳墙壁。女子们飘然而至,伸出枯瘦如柴、指甲乌黑且长的手,轻抚他脸颊,触感冰寒刺骨,呢喃着:“别走嘛,楼里许久无人作伴,好寂寞呀……”萧尘紧闭双眼,心胆俱裂,慌乱中念起家中长辈所授辟邪经文,声若蚊蝇却咬牙坚持。
经文念罢,瞬间,乐声、女子皆没,只剩漆黑死寂。摸索着寻到门径逃出,奔回庭院,却见画架上原本空白画卷,自行呈现一幅地狱图景:烈火熊熊,女子们惨叫挣扎、扭曲变形,正是绮梦楼往昔之灾惨状,落款处,血泪殷红,洇染纸面。
此后,萧尘每夜被噩梦纠缠,梦中红裳女子泣诉,声声催命。身体日渐衰弱,卧床不起,药石无灵。家人忧心如焚,访遍名医与江湖术士,终寻得一隐世高僧。高僧于萧尘榻前诵经三日,洒净驱邪,赠予开过光的佛珠与符咒,嘱其贴身佩戴,又在绮梦楼旧址设坛超度亡魂。
超度当日,狂风呼啸,鬼泣神号,高僧不为所动,持续法事。良久,阴霾渐散,清风徐来,绮梦楼残垣间飘出朵朵纸花,似是亡魂解脱,去往轮回。萧尘也自此康复,收起画笔,再不涉足阴森旧地,只将这段惊悚过往,深埋心底,偶有回想,仍心有余悸,深知繁华背后,那些哀怨执念,能跨越阴阳,成不朽惊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