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脸色顿时一白,下意识便后退了一步:
“大人人这话,奴家听不懂。”
容珩眉梢一挑,并未着急逼问,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
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某一段写道:
“梁姓大掌柜,号称京城最狠的放贷人,利息高得吓人,若不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谁肯欠他的债?可我查到,令夫却不得不走了这一步,是吗?”
“您、您什么意思!”妇人惊慌地看着他,整个人抖如筛糠。
容珩目光一冷:“别怕。我今日来,不是为了斥责,而是想听实话。”
他将册子掩上,音调稍缓:
“你的夫君已经伏法,牵涉到他的其他人,我也会一并追回,唯独你们这些被裹挟的,该糊口的还得糊口,不是吗?”
妇人听到容珩的话,愣了半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泪水夺眶而出:
“大人明察!民妇的丈夫也是被逼无奈啊!他胆小怕事,哪里敢贪污军饷!都是那梁掌柜,逼着他借了高利贷,这才……”
容珩静静地听着,等她哭诉完,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帮你。”
妇人抹了把眼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她的丈夫只是一个小吏,负责管理一部分军饷的出入账目。
梁掌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欠下了一大笔债务,并以此威胁他,让他在账目上做手脚。
“大人,求您开恩!民妇的丈夫已经死了,求您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妇人哭得肝肠寸断。
容珩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他何尝不想放过这些无辜的人,可是,军饷案牵连甚广,他必须秉公办理。
“我会尽力。”容珩承诺道。
“你放心,只要你如实交代,我定会保全你的性命。”
离开小巷后,陆青忍不住问道:“主子,您真的相信她的话吗?”
容珩摇了摇头:“真假难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梁掌柜绝对是关键人物。”
回到五王府后,天已微亮。
容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吩咐道:“陆青,去查查这个梁掌柜的底细。”
“是。”陆青领命而去。
容珩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思绪万千。
这场军饷案,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卷入其中,让他无法脱身。
离开皇宫后,容珩立刻召集程纪和陆青商议对策。
他将皇帝的震怒和旨意告知二人,眉头紧锁,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程纪听完,沉吟片刻,开口道:
“殿下,皇上的旨意虽然严苛,但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军饷案事关重大,关乎我朝边疆安危,不容有失。我们只能尽力将主谋缉拿归案,以平民愤,也好让皇上息怒。”
陆青则显得有些激动,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
“这些人真是该死!竟然敢贪污军饷,置将士们的生死于不顾!就应该将他们全部处死,以儆效尤!最好是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容珩叹了口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陆青,你说的没错,这些人确实该死。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滥杀无辜。那些被裹挟利用的家属,他们何其无辜?我们不能让他们为别人的罪行付出代价。”
程纪点头道:
“殿下言之有理。我们应该尽力查明真相,将真正的主谋绳之以法,而不是草菅人命,造成更多冤假错案。”
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兵分两路,程纪负责调查涉案人员的背景,从他们的人际关系和过往经历中寻找幕后主使的线索;
陆青则负责保护证人,特别是像刚才那位妇人一样的知情人,防止他们被灭口。
容珩则继续追查军饷的去向,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证据,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
姜茯谣站在五王府外的廊下,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搭在栏杆上,缓缓地叩着手指。
她远远瞧见容珩从廊桥那头走来,目光不经意掠过她。
她直起身,一步步迎上去:“你还在为那些罪不至死的人纠结?”
容珩微微蹙眉,停下步子,黑曜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沉:
“他们确实有罪,但要一律株连九族,似乎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姜茯谣轻轻一笑,直截了当地说。
“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想着怎样‘审慎处决’,而是看看这些贪官背后的日子,是如何崩塌的。”
她说完就不再多言,转身便向府外走去。
容珩一愣,眼中的寒光顿时暗了些。
他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直接,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看事情的角度,有时候总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