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幸田君。”
“是吗？您今晚一直在等我吗……”
林平夕梨听不出电话中的人是谁，但是能够看到电话这边八幡芽衣脸上的神态一下子变了。
先是用纸巾轻轻拭去嘴角上的油渍，动作就如同大小姐一般轻柔，眼眸间失去了锐利，仿佛有水光在流动。
“其实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提前没有安排而已，现在已经晚了，回店里的话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倒不是不愿意，真的是太晚了，害怕担心您的时间……”
“好吧，那您多久都愿等的话，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到，只不过，这都下班了，晚上的加班的价格会有些贵哦。”
“呵呵，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
随着最后挂断电话‘嘀’的一声，林平夕梨悬在白纸上的笔尖再次动了起来，面色如常。
“嗯……”
空气中传来一阵沉吟的声音，八幡芽衣将身前的泡面碗挪到一边，随后一边收拾着书本一边开口道：
“我一会儿晚上还有事情，所以今天晚上就到这里。”
“好。”
林平夕梨闻言点了点头。
随后空气中陷入了一阵静默，耳边再没有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感觉有些奇怪，她抬起头看向八幡芽衣。
而后者身形已经站起来，穿好外套，居高临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视线相互碰撞，感受着干涸的氛围，林平夕梨忍不住地开口道：
“怎么了？”
说着，她眼眸闪烁了一下。
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八幡芽衣姣好的面容再次扬起微笑，手掌撩了撩淡红色的秀发开口道：
“没事，只是觉得你挺好看的，他们肯定会比我更喜欢你。”
“……”
似乎是知道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林平夕梨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继续默不作声地写着笔记。
“呵呵，走了。”
八幡芽衣见状也不在意，眼眸眯起来，穿好鞋子和外套就往外走去。
‘吱嘎……咔。’
房锁上生着淡黄色的锈迹，老旧的防盗门似乎也已经快要到了退休的日子，发出难听的声响，只能用力才堪堪闭合。
‘哒哒哒……’
楼道里传来清脆的声响，逐渐远去，林平夕梨忽然松了一口气，手上的笔落在了桌子上，她抬起头，眼睛盯着门扉，似乎是能够透过门看到些什么一般。
少女眼眸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半响才回过了神，低下头继续做着功课和笔记。
放在桌子上的儿童钟表秒针一点点跳动着，算是这方狭小的空间里唯一响起的声音。
一行行娟秀的字体不断铺写在白纸上面，根本没有一点的停顿，似乎这些内容早就已经写过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经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了。
时间一点点地挪动着，房间里昏黄的光落在林平夕梨的脸上，少女紧闭着嘴唇，眼眸中挂着一丝麻木，看不到半分的感情。
‘喀喀喀……’
电子闹钟发出别扭的声响，她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了时间，发现已经是到了十二点。
林平夕梨身形瞬间松懈了下来，她纤瘦的肩膀倚靠在墙壁上，抬起头，眼睛看向头顶的灯，刚才身上那种坚定的神情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肉眼可见的疲惫。
舌头舔了舔略有些干涸的嘴唇，肚子没有发出什么令人尴尬的响声，只是饿的有些难受，眼眸下意识地看向刚才八幡芽衣喝剩下的泡面汤。
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她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手上收拾好书本和笔，将本就不大的桌子清空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紧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子吐司面包。
从里面取出一片，将其余塞回抽屉里。
面包片没有什么味道，干吃就像嚼蜡一般。
就像是她自己的生活一样，枯燥且乏味，偶尔还带着阴暗角落里发潮的霉味儿。
只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取过刚才放在桌子上的泡面盒，面包蘸着泡面汤，还有些滋味。
没人看得到，所以也就无所谓吃什么了。
就像完成任务一样吃掉这些以后，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运气很好，脸上没有挂五指印，想来西条茉美也只是个女人而已，打人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只是让人觉得好笑。
也并没有肿起来，就是显得有些红，或许明天早上就会好……
其余的伤口大多也都是在腿和胳膊上，靠近锁骨的位置好像还有一道，但是一样不会有人会发现。
只需要睡一觉，就会忘记疼痛，也无所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脱下裙子和外套，看着镜子里伤痕累累对自己，少女的眼眸变得沉默了下来，转过身，走了两步身形越过短桌，躺在了床铺上。
床铺的角落有些灰色的痕迹，仔细闻还有一股霉味。
‘啪嗒。’
手掌按下关灯开关，整个房间里瞬间灰暗了下来，只剩下天花板上刚才亮着的那盏灯，灯丝还在残留着红光。
闭上双眼，拿起翻盖手机，窄小的手机屏幕上照出来的光落在了林平夕梨的脸上。
她侧过身，整个和虾米一样蜷缩了起来，指尖用力地按着手机键，‘咔吧’了几下以后终于停顿了下来。
一串字落入了她眼眸之中。
手机上有一封未读短信，是下午的时候发来的。
「夕梨，不用担心，奶奶很好，今天泽野护士还说我能活很久呢，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也不要再打钱了……」
指尖悬停在后退键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按下了熄屏键。
她转过身，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清澈的泪水划过耳垂儿……
第二天开始，五点钟的阳光落在林平夕梨的脸上，她只感觉眼皮有些睁不开，手掌摸了一下脸庞，只感觉有些刺痛。
意识清醒了过来，可随后她便又再次闭上了双眼。
紧接着又再次像往常那般洗漱、出门，搭乘电车……
下车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往学校门口走去，而是来到自助银行里，将十五万円全部转到了一张账户里。
随后，她再次迈步朝着学校走去，生活似乎并没有因此就变得有什么不同。
和平常一样上课下课，打扫卫生做笔记。
只是，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走进班级的时候，能够发现众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或许背后还对她指指点点。
上厕所，离开教学楼的时候，也都能够听到那些讨论她的话题。
一些带着‘婊子’、‘抢别人男朋友’、‘不要脸’的词汇……
林平夕梨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只是眼底变得比更冷漠了。
然而，或许是因为最近和八幡芽衣走的很近的缘故，没有谁当她的面说这些，而那天欺辱她的女生也没再找她麻烦。
到是那个茉美的男朋友，已经几天没有来上课了，据说是因伤退学。
…………
“数学分为I和2，将这些解题步骤背下来，考试的时候写上去，就会达到及格。”
“这一科的分数就会可以让你提高十名。”
“英语的话，记一下这几个单词，选项里如果有的话，直接选就可以，剩下的东西随便就可以。”
“国文这些太多太杂了，短时间内没办法记忆，我最后两天会让你记一些东西。”
“你选的理科，所以还是比较容易提分的，和数学一样，这些题目和答案不需要你去理解，只要做几遍，能够写出来就可以了。”
“背下来有用吗，考试又不会考原题。”
“一定考原题。”
“……”
四天后的中午，一间空的教室里，林平夕梨站在讲台前，用粉笔大大小小写了一黑板，没有什么理论知识，只是将这段时间的规划写清楚了而已。
而摆在八幡芽衣面前的，是一本笔记和几张写的密密麻麻的A4白纸。
一共是四科的内容，其实只是数学占了大部分，剩下理科的内容只有三页A4纸
八幡芽衣听着林平夕梨嚣张的话语，眉毛不禁挑了挑。
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敢说能够百分百押中题目，所以林平夕梨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只是，这股自信太过强势了，强势的让她有些不得不去相信。
她咂巴了一下嘴，随后打了个呵欠，点了点头。
“好了，我就信你一次。”
“我还想要拿那十万。”
“呵呵。”
对于这样的话语，八幡芽衣摇了摇头，随后低下头开始按照林平夕梨所说的那样开始抄录题目。
两个人之间交流的时候，除了讲题以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着的。
她们之间的性格似乎是有几分共通之处的，起码在认真的时候来说，有些相似。
关于八幡芽衣的事情，林平夕梨了解的不多，只是高中的两年偶尔听说过。
很厉害，属于女生不良中的佼佼者，也有传闻说她经常出去和谁谁谁睡，看到她和哪个大哥开房什么的……
这些传闻她不清楚，可也多少觉得确实是这样。
毕竟之前她打电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避讳的模样，字里行间中，都透露出真实。
就差直接开口谈论价格了。
然而，林平夕梨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高中生出去援交这种事情，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事实上大部分没什么能力、也没有什么出路的女生最后也只能走上这条道路，有的或许前面会运气好一点，成为家庭主妇，但后面不幸离婚了的话，还是要变得和她们一样……
也算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赚钱，有什么好指责的？
按照正常的流程，林平夕梨将今天的准备的教学计划都讲完之后，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而旁边八幡芽衣又开始打电话了，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样身份的人晚上会和她约会。
“两个人的话三十万不行哦，要五十万……”
“呵呵，不好意思，轩哥，我最近流感了，今天晚上怕是不能帮你解围了。”
“嗯嗯，看店是可以的。”
“……”
很好，这次直接开始谈论价格了。
一个个数字落入耳中，林平夕梨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等到收拾好东西，八幡芽衣似乎也已经交流完了，林平夕梨拎起手提包，绕过桌子，对着她点头开口道：
“我走了。”
八幡芽衣手上似乎在发着消息，抬起一只手招着林平夕梨停下来。
“嗯……等一下。”
林平夕梨身形停在讲台前，转过头看向八幡芽衣。
“今天晚上，和我去瑞吉娜看班，一晚上十万円，做不做？”
“……”
空气中沉默着，一股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拂动着窗纱。
半响，林平夕梨喉咙耸动了一下，淡粉色的唇瓣轻启道：
“我不卖……”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了下来，八幡芽衣眨了眨眼。
‘噗嗤！’
“哈哈哈哈……”
毫不留情的嗤笑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异常刺耳，八幡芽衣手背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捂着肚子开口道：
“谁说让你卖了？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居酒屋正常的看班，你需要戴上口罩和面具，最近流感挺多的，你不要做些奇怪的事情。”
说完，她开始弯腰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脸上的神色似乎恢复了平常。
“……”
没有听到林平夕梨开口，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开口道：
“你是很缺钱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听说，你去勾引山岛茉美的男朋友，就是因为他给了你六万円？”
“说实话，六万円有点少了。”（注：日本街头的那种，一般是两万到五万円）
收拾好东西，抬起头，八幡芽衣等着她的回复。
半响，林平夕梨垂下了眼眸开口道：
“从几点到几点？你的辅导课怎么办……”
“放学跟我走，到凌晨一点，一晚上给你十万。”
“谢谢……”
交易成交，八幡芽衣脸上露出笑脸，拎着手提包走到她的身边，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偏过头，手指拂过少女的黑色长发，八幡芽衣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
“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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