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映红了半边天,东学军要把天搅翻。
起义军大杀四方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汉城,朝鲜的统治者们闻之,个个惊恐万状。
先不说全州是朝鲜的“三南重镇”,最紧要的是,这里可是供奉着朝鲜开国君主李成桂的祖庙所在地。
祖坟都不保,国威尚能存?
很快啊,很快,一支由美国教官训练,全队使用洋枪洋炮的八百精锐,在两湖招讨使洪启薰的带领下,火速开往全罗道,准备以全力镇压反叛军。
而想要快速抢驻全州,获得先发制人的机会,那就只有抄海上这条近路。
可自家的小火轮搭个人尚且费劲,何况还要拉炮载弹,不得已下,洪启薰只能盯上了恰好停泊在仁川港口的北洋平远舰。
可想要借船,就绕不开这个四肢短小,粗脖圆脑的驻朝总理袁世凯。
想要求助于这个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连龙来了都要褪张鳞的袁大总理,要不在心尖尖剜坨肉给他,那这张金口就实乃打开喽。
“啧~~老兄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事儿,他着实有点难办!
我看这样吧,你等我先向朝廷汇报,待朝廷的批示下来后,我自然会借船给你。”
洪启薰一听,吓了一跳。
“好小子,等你这一来一回,我这朝鲜王朝怕是都要改朝换代了。”
在一番讨价还价下,洪启薰最终以两千两白银的开船费,成功让兵员装备都登上了北洋军舰。
“洪领官,兄弟我这次可是冒着被问罪摘顶的危险,帮了你一个大忙啊,等事成之后,你可别忘了再想着给兄弟一点好处啊。”
临出港前,袁世凯还亲到码头相送,他一开口,三句不离要好处,把洪启薰气得直翻白眼。
镜头回到前线处。
眼看起义军的怒火都烧到屁股颠颠了,这全罗道的观察使金文铉还想着在京军来援前,抢占头功。
于是,由二百五十名营兵和临时招募来的千余名贩夫走卒,共同组成的一支联合军队,从全州开出,向白山一带发起猛攻。
令金文铉没想到的是,这次要对付的起义军,可不是之前的那帮游勇散民。
在金文铉一通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下,联合军终于在距古阜小郡二十里的黄土岘里,被尽数歼灭,随行的武器辎重也都白白送给了敌军享用。
而另一边乘船南下的京军部队也不好过,一路上,京军们的士气跌落到了谷底,军心深陷到了泥潭。
“这当官的真他娘的好笑,叫咱们把枪口对准自家的父老乡亲,你们说,要真是到了前线,我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唉!谁说不是呢?这打来打去,打的都是自家人,对付那些耀武扬威的日本小儿,朝廷硬是屁都不敢对他们放一个!”
“算了!这成天打打打的,还打个球,官不作为,民不聊生的,我可不想被当成炮灰,更不想枪杀无辜的老百姓。”
京军中窃窃私语,生出异心的官兵越来越多,乘靠岸补给时,他们竟直接丢下军械,一头扎进小树林,连个背影都没给指挥官留下。
眼看着队伍越来越少,洪启薰心中暗自叫苦,当队伍抵达全州城时,清点过后,队伍竟已减员一半。
反观东学军,一路过来,声势浩大,军威浩荡,洪启薰自知不敌,便当场密奏国王,想要借外国兵力前来镇乱。
这朝鲜国王还算有点远见,心中明白引狼入室的后果,硬是不敢轻易向中日两国借兵,无奈下,只得东拼西凑,又遣出一员大将率领五百营兵南下支援。
可援兵还未到,京军就已同东学军交上火了。
在绿豆将军的周密调度下,东学军一直采取避实就虚的战术,压根不与装备精良的京军产生正面交锋。
他们拖着京军接连辗转三县后,东学军终于在月坪洞前扎下营寨,以逸待劳,准备与敌一战。
而京军一路长途追击,疲于奔路,士气也随之更为消极,途中钻小树林的官兵也是数不胜数。
洪启薰率军追至月坪洞前,看着洞口丛林密布,郁郁葱葱,洪启薰心生害怕,便唤来副官训话:
“你先领上一队,去前面探探虚实,我在后面观察动静,以便随时接应你们。”
这副官显然不是一个二愣子,他翘着嘴,赖在原地好久都不肯出发,一直等到洪启薰将火枪抵在他的脑后勺上,他才不情不愿的领了几十人哆哆嗦嗦地走进树林。
“杀啊~~杀~~”
“上呀~~宰了这群狗官兵~~”
刚一进去,一阵喊杀声自四面八方忽的传出,那副官吓得扭头就跑,压根不敢多看一眼。
洪启薰则趁机探出头来,见林中冲出的东学军老的老、小的小,而且大多只拿着大刀、长矛,他顿时胆从两边生,一个猛跃,跳出灌木丛,口中大叫:
“谁也不许再退一步,全部给我冲上阵去!杀敌有赏!怯战立斩!”
官兵们无奈苦笑,又只得掉头回去,不过,这支东学军仿佛不堪一击,刚一交手,便四散逃窜。
“哈哈!东学逆贼,不过如此!全军听令!给我杀进去!”
这一下,可把洪启薰喜得意气风发,他指挥着全军奋起追击,以报近来奔波之苦。
不料,京军刚追至黄龙村口,就见一白衣长须的男子昂然自若,立于小山包上,洪启薰与他远远地对视一眼后,立马感觉后背一阵发毛,正欲下令撤军,却听白衣男子一声疾呼:
“弟兄们!贼兵已到,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语音落下的一瞬间,无数头缠白巾的汉子,如阵阵浪头从四周狂涌而出,喊杀声顿时连成一片,响彻云霄。
“建功报国的时候到了,兄弟们!扬起手中刀枪,砍死这群贪官走狗!”
“杀啊!!”
“砰砰!”
深陷埋伏的京军,登时阵脚大乱,象征性地放了两枪后,便接二连三的落荒而逃,粮草辎重扔得遍地都是,一度难以下脚。
在丢下两百具尸体后,洪启薰才得以在亲兵护卫下,抱头鼠窜地冲出包围。
可全琫准不愿给官兵以喘息的机会,他携胜军之威,乘胜直攻首府全州城,队伍刚一抵达城下,全琫准便用缴获而来的野炮,不断朝着全州城墙进行轰击。
“嘭!嘭!嘭!
轰~~隆隆~~”
喜提败仗的观察使金文铉,躲在城中的衙门里,听得外面传来的声声炮击后,他在明堂上急得大呼小叫:
“人呢?守城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师爷何尝不急,自己的家当都已打包上车,只等金文铉口一开,他便脚下抹油,溜之大吉了。
“大人啊,全州的军队都被洪启薰调走了,现在城内,已是无兵可守了!”
金文铉听后,感觉七窍都在往外冒烟,先是亲切地问候了洪启薰的家人祖宗们,随后,他又镇定下来,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师爷的肩膀。
“你去给全州判官传达一声,让他务必坚守城门,我自去附近郡县,调遣援兵。”
师爷听后,重重点头,一副受命于危的模样,跨上一匹快马,径直奔向吏曹衙门,见到判官后,师爷郑重其事地向他传达了上级命令:
“金大人安排我去附近郡县调兵来援,你务必死守城门,等我带兵回援。”
“好的师爷,您千万注意安全,尽快带兵回援啊,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师爷满意一笑,拔腿就走。
“呸!一群人模狗样的小杂种,还想拉爷爷我断后,可把你们美的。”
金文铉和他的师爷都没料到,自个儿的马车还没出到城门,负责守城的判官就已经携一包袱,骑一快马,夺门而出了...
真是平地一声雷!
全州城被东学军收入囊中的讯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朝鲜的大街小巷,连续霸榜朝鲜的新闻头条。
全朝各地的东学道徒听到全州大捷后,心中不免讥笑,原来这政府军也不过如此嘛。
猛虎难敌群狼,一时间,全朝各地群起响应,道徒和百姓纷纷揭竿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控制了朝鲜的南部三道。
此刻,东学军的规模已是空前盛大,队伍已经席卷了朝鲜全境五分之三的土地,拥有了十万余人的武装力量。
而另一边,面对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朝鲜政府已是无力镇压。
在兵曹判书的建议下,国王一面紧急向宗主国清朝求援,一面将战事不力的官员革职查办,重新任命专事官员,向东学军进行求和谈判。
至此,朝鲜王朝已来到了军阀林立的混乱局面,而清日双方皆在摩拳擦掌,各自调兵遣将,准备在朝鲜战场上短兵相接,一决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