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行了汪？”西玖玖不解。
西山蹲下来，数了数做好的煤饼，看了看还剩下的泥浆。
“六斤煤，六斤泥，拢共十来斤，能做的煤饼也就五六十个。这是双娣拿回来的煤，有多少她心里清楚。家里要是多出许多煤饼来，她又要瞎猜了，觉得我背着她有什么大进项。”
西玖玖跟不上西山的一通算，但她明白了，这西山心眼子还不少。
她悄悄摸了一块煤饼进空间。
不让往外拿，那她收一块以防万一，总不会有错吧。
他们人类抠抠嗖嗖过日子，本小狗可是要挥霍度日的。
西玖玖觉得西山不像刚认识时那么坦荡了。
“汪呜，你在防着双娣呀？”
西山神色一黯：“她年纪还小，我也不想防着。哎……”
他抬起头望着天，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
“咱家添了口锅，她就想叫我供阿武上学去。要是被她猜出半点你的本事，还不知道她会张嘴要什么。”
虽然西玖玖也越来越不喜欢双娣了，但她还是觉得西山说得有点太严重了。
“汪，就是小丫头瞎逞能。”
西山正要再说什么，双娣从屋里出来。
“干爸，阿七睡下了，厨房也收拾好了。面我舀了半碗，揉好了在醒呢。”
她竹筒倒豆子一样急急说完，撸起袖子：“我来给你搭把手。”
双娣看了一眼已经做好的煤饼，笑道：“干爸，你这心思倒巧。就是这几个碗还能洗干净吗？”
“不碍事儿，洗不干净就给兰花还有鸡用。咱们留三四个干净碗就够了。”
西玖玖鼓着腮帮子：“汪呜，我才不稀罕呢。”
有了双娣的帮助，很快最后一点煤泥就用完了。
“……五十三，五十四……”双娣掰着手指头，高兴地喊道，“有五十六块呢！”
西山也笑：“这煤细，估摸着一块能烧上两个小时。”
双娣算了算：“那……等冬天冷的时候，把煤炉子放床尾，坐上一铜壶的水，添两块煤，夜里也就不冷了……这么多，省着点，能烧上一个月呢！”
她蹲下来，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些歪瓜裂枣的煤饼。
每到冬天，她跟留娣还有妈妈三个人，手上脚上就全是冻疮。
奶奶是半块煤渣都舍不得给她们用的，洗脸也是全家人用一盆热水，洗完脸再用来洗脚，洗到最后总是黢黑一盆。
煤炉子不熄，床尾整夜坐着一壶热水，那是她从别人家听来的传说一样的美梦。
没想到，自己也能享受上一回了。
双娣近乎痴迷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西山，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干爸，以后我每半个月就出去一趟，跟着大伙儿捡煤去吧。”
西山没有阻止：“行。只是如果再遇上昨天那种天。就别去了。”
“哎。”双娣应着。
煤饼在草棚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晒了两天太阳，西山就把它们收进了小仓库。
瘦母鸡隔天下一个蛋，下了两个就又不下了。
但留娣每天还是能在鸡窝里捡到一个甚至两个鸡蛋。
只有西山知道，是小狗在背后暗暗下蛋。
西山并不是成心想让日子继续过得苦哈哈的，他只是不想让女儿们被不劳而获的丰厚物资惯坏了。
所以有了这个十分正当的掩饰，小狗这么毫不节制地白给鸡蛋，西山也默许了。
姐妹俩实现了鸡蛋自由，双娣却更抠门了。
她跟留娣说要开始攒鸡蛋，等到大集时悄悄卖了换钱。
攒钱干什么，双娣没有告诉小屁孩留娣。
留娣觉得肯定是要买糖吃的，所以每天再馋鸡蛋，她也能忍下来，高高兴兴地跟双娣一起，一天三遍地数鸡蛋。
好像只有瘦母鸡不太高兴。
自己明明没下蛋，还一天天被人掏鸡窝，挺心烦意乱的。
留娣对瘦母鸡越来越好，经常把饭省下来给它吃，也不拽着它脖子满山坳跑了。
西山拿树枝扦了一条小路出来，笔直地通向山坳入口。
小路两边被他划分了好几块储备用地，他准备等开春了好好大干一番，把这里能垦的荒地全垦了。
西玖玖心想：好歹是入秋了，要是现在是开春，西山可能哪天就累到猝死了。
认识那么多天了，西玖玖还是不由得感叹，他真的是完全不知道休息啊。
都说忙成狗、累成狗，她这狗倒是成天晒太阳打哈欠的，一点活儿帮不上。
这天，西山终于忙无可忙，坐在一千个小石子铺的户外休闲区发愣。
西玖玖久违地窝在他的膝盖上打着盹，猫里猫气的。
突然，西山站起来，西玖玖一下子滚到地上。
“我得回村一趟。”
西山什么也不拿，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走了。
西玖玖服气了。
她懒洋洋地爬起来跟上：“汪，带上我。”
西山随手一捞，就把小狗勒在了胯上。
“你又重了。”
西玖玖腹诽道：彼此彼此，你也壮了一圈了。
“你干什么去？上工吗？”
西玖玖一直很好奇，人们口中频繁提起的上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上回不是说，想抓个奶牛给阿七？”
西玖玖一阵激动：“对呀对呀，汪！我们要抓奶牛去了？”
“我才刚想起来，每年到了秋分，大队上就会去隔壁镇下订明年的猪和羊。今年不知道有没有的钱去买，我想去问一嘴。”
如果要下订的，西山就跟着村里采买的人一起过去看，说不定能寻到一头奶牛。
奶牛没有，羊也行。
阿七这几天虽说没饿着，但每一顿饿得都快。
脸看着是有点肉了，可身体骨骼像是没长大多少，还是偏瘦小的。
西山惦记着孩子的营养。他可不想到了数九寒天的，阿七身子骨弱，再生出什么毛病来。
每个村的牲口一般都是年前下订，年后开春了交钱拿牲口。
西山觉得，冬天里的钱虽然不好挣，但他埋头干，最重要是还有兰花的帮助，他肯定能攒到足够的钱，给阿七买下一个奶妈。
西玖玖听了，瞌睡也醒了，骨头也不懒了，跳到地上，开始小跑。
她跑一段，折回来催西山：“你快点，太阳都到头顶了。”
西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跑不过兰花了，只够勉强跟在它后面。
跑过坟地时，西山惊讶地发现，顺男的那半边碑没了，只剩下大半块写着周根茂名字的烂木头。
西山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上头有崭新的劈砍的痕迹，他直觉这是茂娘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