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还有四个哥哥吗?
为什么托付给他?
不对。
贺维之挑眉,他忘记假千金的存在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沈母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能在沈家长大的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国内那四个,定然是有威胁他们亲生女儿的嫌疑存在。
之前有关他们如何宠爱假千金的只言片语没有少听。
突然被告知最宠爱的妹妹是假的,与他们血脉相连的人另有其人。
很难保证一群疯子会做何感想。
贺维之十分清晰明了给他们下了定义。
毕竟,他是疯子,沈家那几个要么和他一样疯,要么比他还疯。
当疯子在一个人身上倾注了十几年的情感,却被告知一切都是谎言。
他们辛苦营造的爱的家园是虚假的,随时可能坍塌的。
那么,疯子很有可能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举动。
比如说排挤。
比如说伤害。
再比如说杀人灭口。
虽然都不是好办法,但是疯子发疯没有逻辑可言,全凭本能。
人类社会维持祥和,借助于律法制裁,某种层次上来说人类的本质依旧是野兽。
兽类划分领土,圈禁所爱之人不是理所应当吗?
沈漾,沈依依。
贺维之嗅出了一点非同寻常的意味。
但是这同样与他无关。
可现在,他的从容仅存在三十分钟前,沈母找他谈话前。
此时此刻,贺维之无话可说。
因为沈母又在靠亲情的糖衣炮弹瓦解他的理智。
说一千道一万,沈母的意思是只要他同意当他们的女婿,那之前的人情一笔勾销,什么养大之恩,教育之恩,培养之恩通通不会再提。
不再提这些当然好,他的耳膜会少受一些灾难。
但是提了他也无痛无痒,总之这不是他屈服的理由。
可是沈母絮絮叨叨实在烦人,更别提在里间沉默不语的养夫,无形的压力。
贺维之:“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见她一面,再做决定。”
话还没有落地,里间忽然传来一阵畅意的笑声。
接着沈郡华里面快步走出,鬓发斑白,精神矍铄,难掩年轻时的风采。
他拍了拍贺维之的肩膀:“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啊。”
贺维之:“……”
搁这等着呢。
明显是被算计了,但是并不恼。
结不结婚对他的人生来说没有多大改变。
死水一样。
掀不起任何波澜。
虽然不在计划内,但是避免麻烦,当做一个任务去完成也无可厚非。
反正不和她结婚。
未来的某天,他也会为了某些利益,出卖自己的婚姻。
一切都是有利可图。
贺维之这么告诉自己。
现在他已经见到沈漾了,预料之中。
一个略显羸弱的东方女子,与他混血的五官不同。
她的五官是标准的清雅的东方古典长相,继承沈父极具优越的五官,又婉承沈母江南美人的气质,朦胧如画。
除了皮囊比较特别,与一般女子,并无二致,不值得留心。
他萌生了拒绝结婚的想法,并考虑将这个想法落到实地。
可是还未等他将落实计划一二三详细列出来。
他惊奇发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贺维之看不透她的躯壳。
她貌似又与其他人不一样,特别是她那一双极具灵气的眼睛,仿佛脱离了这个浑浊的世界。
深想愈加烦闷,于是止住思绪。
不过……
顾嘉嵛,这个私生子的反应未免太过激动,完全带入了哥哥的身份。
按照那些资料来看,他那么疼爱沈依依,怎么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完全接受另一个妹妹的存在。
顾嘉嵛明显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
从见到他时,贺维之就能感知,同类之间的警觉与参透。
恕他直言,他要是有一个疼爱十八年的妹妹,突然出现一个人,打破温情,打破平衡。
他会毫不犹豫解决掉,永绝后患。
所谓亲情血缘,在那些脚下堆积着枯骨的上位者眼中,不值一提。
他们所看重的从来都是心之所向,失去太多,精神上的渴求、寄托、餍足,已经变得扭曲。
本以为只是走一个过场,现在看来情况有些复杂。
贺维之暗叹,或许他就不该回国。
听从安排反而更来得方便,好过夹在一群人中间进退维谷。
况且,他的未婚妻貌似刚成年,太小了。
他皱眉,这样的年纪本该在校园里安心念书,何苦在家族的觥筹交错里露面。
父亲母亲疑心颇重,面对亲生儿子都留有三分。
到底是真的爱这个真千金,还是愧疚感作祟?
只怕到时候适得其反。
车子在城市里行驶,地段逐渐繁华,鸣笛声此起彼伏,与车内冰冷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顾嘉嵛快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之前父亲母亲急不可待回国的情绪,却突然接受大哥提议暂缓回国。
之前,母亲曾与他单独对话了一次,她笑问:“对于沈漾,你怎么看?”
他当时回:“自然是当成妹妹看待。”
她又问:“依依呢?”
这个问题无疑是刁钻的,有种明知故问的嫌疑。
在她眼里,依依,沈漾,一个是没有血缘但却抚养多年,一个是亏欠多年但血脉相连。
这么多年,她虽说爱她的“女儿”,但是从未用心去关爱过依依。
父亲与母亲的时间弥足珍贵,更何况四个儿子已经长大,照顾妹妹理所应当。
依依懂事时,无法理解为什么两个陌生人出现在她的生日会上,假装亲昵地亲吻她的脸颊,被吓到大哭。
在这个家里,亲情是渭泾分明的,只局限在某些特定环境中。
比如说父亲竞选某区企形象代言人,需要家庭来舆论造势。
那么这时,依依和他们将是他最称手的工具。
那时尚还年幼的沈奚荆表达不满,这分明是欺骗,他们并没有获得父亲母亲在镜头下所说的无微不至的“爱”。
他们是孤独的,孤独的在这个家里抚养着妹妹。
家庭内部自然发生过争吵,但最后无一不以:“这全是为了家族考虑。”而颓丧结束。
父亲说:“何必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等你站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像一个懦弱者一样满嘴都是没用的爱。”
在父亲与母亲的眼里,爱是无用的,如他们的婚姻,本质上也是利益交换的成果。
可能有真情实感,但不多。
所以,当她问出依依和沈漾谁更重要这个问题时。
顾嘉嵛笑了,懒得再掩饰,鄙夷道:“母亲,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沈母沉默,岁月在她身上算是优待,除去眼尾浅浅的皱纹,几乎看不出她已经五十多岁。
都说人老了会反思年轻时过错,好比现在,她对这个即将认祖归宗的亲生女儿的关心。
生怕她可能受到这个家族的原住民的排挤,伤害。
但是,这无疑是板上钉钉。
依依和他们生活了十八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自然是威胁。他们无法接受。
沈母又说:“可她是你们的亲妹妹。”
顾嘉嵛讥讽一笑:“爱、亲情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母亲,这可是父亲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