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漾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黑。
她抬眼，发现贺观澜正坐着，离她很远的地方的石堆旁处理猎物。
三只野兔，几条鱼，还有一头鹿。
贺观澜只穿着单薄的长衫，低头处理着手里的野兔，沈漾要靠近他，他抬头，微微蹙眉，语气也有点抗拒：“别过来。”
“……”
沈漾微愣，看着他拎着鱼打理鱼鳞的模样，露出一抹笑意。
贺观澜有点吃惊，这算是她今天从遇见到现在第一个好脸色了。望着她脸上的笑，手中的鱼啪嗒一声掉了。
沈漾啧了一声，走到他身边，从袖子里抽出自己防身的刀，给鱼开膛破肚。
“回神了。”沈漾踢了他一脚，“早点弄完，我们早点吃。”
贺观澜回神，低头望着自己沾染着血腥污渍的双手，浅金色的瞳孔涣散开来，耳边传来沈漾的声音。他倒吸一口冷气，呼吸不畅。
沈漾想拍他的后背，但是手上全是鱼鳞，只能言语关怀：“清醒一点，别犯浑啊。”
这副样子有点像那次在超市里疯牛病发作的前兆。
不太妙啊。
贺观澜胸腔猛烈起伏，在触及沈漾关心的视线后，恢复平静，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着沈漾蹲在地上仔细处理鱼肚子的模样，缓缓开口：“我以为你讨厌这些。”
沈漾抬头，摊手：“啊。你说打理这些？不讨厌，但也不喜欢。毕竟有味道，又麻烦。但是，为了填饱肚子嘛。没办法——”
不讨厌。
也不喜欢。
贺观澜恢复血色的唇抿着，看着她头顶的发旋，“那你喜欢我……”
沈漾：“嗯？”
别逼我在能吃东西最开心的时候扇你啊。
贺观澜：“……身上的味道吗？”
沈漾鼻子耸动两下，嗯，鱼腥味，血腥味，不喜欢。
至于他说的他身上的味道，思考了一下，没有概念，beta闻不到信息素。
“不是信息素。”
他知道她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哦。”沈漾点头，“不讨厌。”
贺观澜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沈漾看了他一眼，“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他想说不冷，衣服湿了，在晾干。一个成年的alpha，区区零下而已，再者说他的身体已经异于常人了。
“冷。”他说。
“冷？！”沈漾骂，“那你还脱衣服？感冒的话就完蛋啦，这里是洞穴，没有药物的。你是逃跑出来的，我是被你半路绑架来的。我们两个现在是倒霉蛋好吧。”
对于倒霉蛋这个定位，贺观澜显然不满，并且表示唾弃：“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也会带你回去。”
“别中二了。”沈漾一肘子锤他身上，动作利落，擦去刀上的污渍，收刀放到一边，“我自己有腿，不需要你带。”
贺观澜难得没有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轻声附和道：“嗯。”
帝国现在的局势不适合回去，从严防死守的家族地牢里逃出来，心中唯一的念头无非见到沈漾。
偏偏逃离出来后，第一时间得知的消息不是沈漾在出租屋里，而是她与蔺雪迁近期亲密接触。
追寻着她的气味，他来到华茂大厦，大厦顶层倾铺而下的巨大横幅，有关人类abo基因进化的学术研究论坛会。
显然昭示不妙。
究其根本，他明白蔺雪迁对她没有致命威胁。
不过，他无法忍受一个不确定炸弹因素的危险人物在沈漾周边盘桓，比起当初造成动乱的潜在因素，种种调查追踪。
他现在后悔与蔺雪迁合作，尽管短暂，转身背叛。
依旧恼火，不想回忆复盘。
追踪到距离城市百里开外的山林，他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狭路相逢，彼此都为对方的目的感到困惑，但是隐约察觉端倪。
于是，他利用手段让对方背道而驰。
沈漾的手机。
在沿途而来的路上，他捡到了沈漾的手机，没花费多少精力解开后，敏锐察觉里面被人安装了定位器。
始作俑者不言而喻。
现在，他估计正在某个地方躁郁不安。
他没有解除手机定位，花了点时间，将手机扔到一辆恰巧出没的车上。任由车子带着他往反方向走。
想到这里。
贺观澜心中舒畅，手下的动作愈发凌厉快捷起来。
洞穴里枯枝成堆，就地取材，烤火的架子三下五除二搭建起来。
但，火源是个问题。
钻木取火？
太费时间了。
沈漾：“打火石总该有吧。”
不抱希望的一问。
贺观澜思考了一下，点头：“有。”
之前来，他用过，回忆了一下位置，脑海中灵光一现，他走到洞穴的角落。
很快，手里拿着‘点火的希望’折返。
沈漾把袄子划了一个小孔，从里面拽出一小团棉絮。
打火石咔哒两声。
冒出一丝火光，枯枝叶中，温暖的火苗升腾而起。
没有盐巴、调味料的烤兔子、烤鱼，也吃得津津有味。
真是饿了。
至于鹿，没吃，划分成好几份，留着明天果腹。
吃饱喝足，喝的是泉水。
篝火噼里啪啦，跳跃的火光在贺观澜脸上映照出不同的光影，一双眼睛在静谧的环境中愈发深邃。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夺回属于你的一切，”沈漾揉着肚子，用一旁的小树枝剔牙，思考了一下，斟酌道：“复仇者？”
贺观澜：“……”
这是什么诡异的称谓。
沈漾：“怎么滴。还要我v你50才能聆听你的复仇计划啊。”
“识趣的赶紧说。”
“过时不候哈。一会儿我困了睡着了。”
依旧一阵沉默。
在沈漾以为他不会开口，准备挪起屁股滚到‘电热毯’上睡觉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真的要听？”
听是肯定要听的，但是你能不能别用那种故作深沉的模样？沈漾恶寒，抖落一层鸡皮疙瘩，无语道：“废话许多，快说。”
“其实没有什么复仇计划。无非是等我恢复了，杀回去，杀光。我坐上那个位置。啧——”冰冷的声音。
沈漾咦了一声，“好粗糙好没新意的复仇。”
听到她的笑，贺观澜收起那副高深的模样，在她身边，好像无论怎样消极的情绪都会被冲散。
他起身，高大的身材在夜明珠柔和灯光的映照下，拉长放大到洞穴的石壁上。
缓缓移动。
直到影子的一端触及到石壁上另一个影子，他在沈漾身边缓缓坐下，脸上渐渐浮现出二人第一次遇见时戾气恶劣的脾性。
不过，这次不是针对她，而是他口中叙述的过往。贺观澜声音压着，平铺直叙，但是脸上神情愈发深刻。
“我消失了一段时间。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