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云自然不理会,淡漠看一眼,马上拿起初初就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师父和几个师兄说了太多修真界你争我夺的故事,弄得她现在对着宗门外的人都有些铁石心肠,还很会自洽。
既然他们本来就对她下了死手,何必为他们哀叹,还浪费时间逃离,万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反而要受伤。
正在她为了自己的成长叹息的时候,一脚踩空,强烈光线刺向她眼中。
不过几息,她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宫殿中,这宫殿的墙壁皆是使用金粉刷上,周围微弱的火光映衬着,竟是格外刺眼。
宫殿内还有许多房间,都没有锁,但是宋霁云一推,却都推不开,便知道这些房间都是有阵法了。
她后退几步,看这几个房间,发现上门都挂着金牌,其上还写着:“喜怒哀惧爱恶。”
宋霁云读了两遍,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儒家的那本《礼记·礼运》里记载的七情吗!
七情,七情小秘境。
原来她竟是到了这个小秘境的试炼宫殿中。
心魔试炼她已经过了两次,都非常顺利,这个七情小试炼,应该也难不倒她吧?
宋霁云又兴奋又有些跃跃欲试,一时间竟然忘了初初,走到‘喜’的门前,轻轻一推,门就打开,站在外面看,里面黑乎乎一片,门外的灿烂丝毫渗透不进去,让人心里有些发虚。
她忍着心里的小小惊惧,一脚踏进去,一下就失去身影,初初愤怒的小眼神盯着那门,略一思考,也跟着进去了。
还是熟悉的试炼,被洗去所有记忆的宋霁云恍然不觉。
“乖宝,今天去哪里玩了?”云娘拿着一个筐,轻弯腰放到地上,笑意盈盈地问。
“今天和狗儿一起去稻田里捉田鸡!”宋霁云,又名陈梁梦。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娘亲身旁,将手里的野花送给她,白嫩小脸上笑嘻嘻,和福娃娃一样。
“云儿,过来吃东西。”外婆变成她今世的婆婆模样,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颤巍巍走到桌边,向她招手。
“来啦!”她看着熟悉的外婆,眼神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叫宋霁云还是陈梁梦,没纠结这个,她迈着小步走过去,抱着外婆的大腿撒娇要她抱自己去椅子。
“小淘气,外婆抱不起你了,让你哥哥抱你。”外婆宠溺地点点她小鼻子,朝屋内喊了一声:“阿海,出来。”
屋内传来一声‘诶!’,脚步声响起,一个面容俊帅的高瘦男人从里面走出,如若宋霁云没有失去记忆,大概可以认出,这是她海神蛤族的族长。
“哥哥抱!”宋霁云笑眯眯看着男人,伸出小手等他抱自己坐到椅子上。
阿海任劳任怨,脸上带着笑,将她抱起放到椅子上,还将那碗面放她面前,顺手摸了下她小脑袋,出去帮云娘收拾柴禾了。
无惊无险到了十六岁,宋霁云出落得亭亭玉立,板亮条顺的小美女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能吸引不少目光。
这日,她刚从城里卖完绣品,回到家里,发现三个人正在争吵,各执一词。
“乖宝是时候寻一门亲事了,已经有不少媒人上门打听。”云娘柔柔地说。
“她都没成年。”外婆不满地皱眉。
“结缘这事,急不来吧,她才多大啊。”阿海眉头比外婆皱得更紧,面上全是不赞成。
云娘微微皱眉,也不赞成地反对:“成婚是大事,还是早早做打算的好。”
阿海和外婆都看着她,眼中不满像是要溢出来:“不急!”
两人互看一眼,都很满意对方的答案。
“村里的狗儿都已然成婚,他新妇都怀胎三月了。”云娘有些急了,身体微微前倾,手握起来。
“修士很难孕育,急不来。”阿海不以为意。
“她二十岁才准谈恋爱,结婚就更加不急了。”外婆撇撇嘴,手掌轻拍在桌上。
三人不仅意见不合,话语还让宋霁云十分混乱。
她几步走到他们面前,疑惑地说:“我该是寻个夫君了,可……”
什么是谈恋爱?修士又是什么?结婚?是成亲的意思吗?
她站在那里,定定看着这三人,云娘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模样,还像当初一样带着成熟韵味,温温柔柔的。
外婆是这个样子,但是怎么好像又不是这个样子。
阿海,真的存在吗?
她思绪混乱,眼前恍惚,看着这三人都有些模糊起来。
不知怎的,这个话题好像飘飘然就过去了,云娘也不提让她成亲的事情,她在村里成了一个异类,但是有外婆和阿海哥哥在外维护,倒也没有事。
后来那几年,有很多媒人上门帮人求娶这位远近闻名的美人,随着外婆和阿海的阻挡,她年纪渐渐大了,也没了这件事。
随着外婆的教导,她的刺绣越来越出神入化,在阿海哥的支持下,她在家做起了绣婚服的小生意,客户络绎不绝。
日子倒也过下去了。
等到村里与她同龄的人都渐渐离世,宋霁云知道,这个梦是时候结束了。
云娘三人全无岁月痕迹,反倒是她已经渐渐老去,到了眼蒙耳聋的时候。
她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息,握住外婆的手:“好开心,能再见您一面,度过这么久。”
外婆双目含泪,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能拍拍她的手。
她又执起云娘的手,说道:“遇到您,是我一大幸事,惟愿还有机会再相见,能让我继续尝试一下承欢膝下的美事。”
云娘啜泣着,说的话破碎不成句:“宝,呜呜,好好的。”
最后,宋霁云努力眯着眼,才找到阿海的双手,又覆盖其上:“我对不起您啊。”
“能随心意过一生,倒也不负自己,而族中之事,还是我的责任罢了。”阿海依旧年轻,依旧豁达,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摩挲着那早已长出斑的手掌,它已不再年轻。
“此生不负,我很欢喜。”宋霁云断断续续地说着,手渐渐无力垂下,微弱的呼吸渐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