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宁扭头对芝兰道:“你回去请郑太医到朝云殿一趟,我先过去瞧瞧。”
她又对身后的凌梵道:“朝云殿只是圈禁,到底宁妃娘娘还是居妃位呢,陛下也不曾下旨说不许就医,你即刻便带我去。”
芝兰瞧着自家娘娘话毕就要转身,忙伸手拦住,向后看了一眼凌梵,才压低声音道:“皇上没有旨意,如今宁妃是有罪的嫔妃被圈禁,恐怕是彻底失了君心了,娘娘何苦帮她?”
她是不愿自家娘娘淌这趟浑水的,如今皇上这样宠爱娘娘,若能一直如此,前方不就都是好日子了?
宁家已是彻底坍塌了,宁妃也算是罪臣之女,这帮宁妃不是与皇上对着干吗?
万一因此触怒龙颜,那后果不堪设想。
林婉宁明白芝兰的顾虑,可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舔了舔微干的唇瓣,低声道:“我不是帮她,是帮将来的我自己。”
她虽觉得裴玄清待她很是宽容不同,可这份情意到底来源于何处,又因何如此深刻,她根本没有一丝安全感。
如今眼见着宁心瑶的一步一步,她更是心惊。
裴玄清是帝王,昨夜,她将自己择出来,纵观全局。
才惊觉,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她就是从前的荣妃,谁知何时,她又会成如今的宁妃呢?
宁心瑶有强大的家族支撑,即便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还有妃位这样的头衔在。
可她有什么?若她有这一日,便是万劫不复,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若真有那一日,但愿也有人为她留一线生机。
芝兰微愣了一下,只能叹一口气朝长宁宫去了。
……
朝云殿
行至宫门口,自然遭到了侍卫的阻拦,皇上下旨圈禁,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这种左右为难之事,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
林婉宁将今日戴的玉镯摘下来递给了凌梵:“我只是为宁妃传了太医来诊脉,若陛下要怪罪,我自会一力承担。”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终究这位宸婕妤娘娘也是风头太盛,不敢得罪的,只能先放行,再遣个人去禀报侍卫长。
偌大的宫院内,不复上次林婉宁来时的奢华,此刻空空落落的,连装点的花都没有一朵,显得荒凉无比。
她心里有些发凉,若是从一开始,便是不受宠的妃子,这样的荒凉日子一日一日过下去,或许也没什么。
可经历过高高捧起,人人奉承,谁还能受得了如今这般被不当人的看待呢?
她想着,自己还能做到对皇帝的宠爱有与没有都不看重了吗?
而今看来,是不能了。
朝云殿内只留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这分明连才人的规制都够不上,一个小宫女见着林婉宁,忙迎上来请安。
她原先是朝云殿外头伺候的宫女,此刻还分什么等级,都是可进殿伺候主子的。
林婉宁闭了闭眼睛,抬步进了内殿。
寝殿内,宁心瑶躺在榻上,披散着的秀发干枯凌乱,身上的寝衣袖口处都是褶皱,与平日镶金窃玉之状全然不同,比那日在冷宫见时更少了几分生气。
或者说,瞧着一丝生气也没有。
林婉宁眉心一蹙,她这是……
自己不想活下去了吧?
经历了冷宫那一遭,她还能肆意的在后宫执掌凤印这么久,已然不是普通女子所能承受的了。
如今这第二遭,家族被赐死那么多人,又三族流放。
她无心再活,也是……情理之中。
林婉宁觉得,若是自己经历这些,恐怕还不如她能扛得住这么多天。
芝兰带着郑合川也来的很快,诊过脉后来禀:“宁妃娘娘先前亏了身子,气血不足,未曾养护起来,如今又心气郁结,受了风寒,是而便一病不起了。”
先前气血双亏定然是在冷宫缺吃少喝伤了的,如今心气郁结那肯定是宁家的事让她多思了。
可这大夏日的受了风寒?
林婉宁抿了抿唇,无奈道:“先开药方,芝兰拿了方子去太医院取药,这朝云殿缺什么都去咱们那里先取了来。”
郑合川与芝兰应是退下,林婉宁才看向那两个宫女:“你们娘娘好好的在屋子里,这大夏日的怎会受了风寒?你们怎么伺候的?”
两个小宫女年纪不大,原先又都是外头伺候的,从未与贵人们如此当面说过话,此刻都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跪在地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婉宁也不想苛责她们,伺候人的,都不容易,可若宁妃真出了什么事,她们也不会有好。
她叹一口气,又道:“日后好好伺候,缺什么我都会叫人送来,你们娘娘好,你们才能好,知道吗?”
两个小宫女没成想如此受宠的宸婕妤娘娘竟是如此平和,听着这位娘娘这样温声细语的为她们,也是忙应了。
林婉宁摆摆手叫她们下去准备着煎药。
郑合川开好药方交给芝兰后,又回来想禀之前长宁宫的事,瞧着林婉宁远远看着寝殿的方向出神,本不想打扰,犹豫一会儿,还是上前。
“娘娘,两捧栀子花微臣都已查验过了,您看是不是等回了长宁宫再禀明?”
他这一副犹豫踌躇,满脸纠结的样子,林婉宁哪还不明白,好在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便道:“说吧,此刻也没外人。”
郑合川瞧了一眼帷幔遮着的床榻,里头的人还昏睡着,可不是没外人嘛。
他躬身道:“今日晨起的那捧与娘娘殿中插好瓶的颜色不同,是洒过水,瞧着鲜艳一些。”
“且……”他说着又抬眼瞧林婉宁,林婉宁也定定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郑合川深吸了一口气:“是混合过麝香粉的水,洒在了花瓣上。”
果然如她所猜测的一样,是自己以为的不可能有问题的地方,出了大问题,而且,就在她眼前。
林婉宁微微垂下眼眸,轻轻笑了一下,语气淡然平和:“好,找到了出处就是好的。”
郑合川歉疚道:“是微臣无能,娘娘殿中的花摆了许久,微臣都未曾觉察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