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瑶没多言,又对着吴书吩咐:“宫中宴会若照搬往常奢靡那一套,耗费银钱也不少,依本宫看,今年便改一改。”
“选用民间各地出巧的风俗一并纳入其中,一则宫中也能热闹些,二则也能推陈出新,体验不一样的风俗趣味。”
林婉宁扭头看宁心瑶认真的样子,初入宫时听闻她宠冠六宫,后来又见着她如何嚣张跋扈,以为只是个被宠坏没脑子的世家大小姐。
操办宫宴最是复杂,不光要有自己的巧思,还要办事稳妥,能从容调配各司人手,实在是个很磨人的活计。
可她每次宫宴都办的很好,每次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林婉宁想着,原来她的魅力在这里啊。
议了半下午,待吴书告退离去,林婉宁才问道:“娘娘身子可还吃的消吗?”
郑合川日日来请脉调理,宁心瑶这两日也很配合,好好用药,再加上林婉宁送来的补品,倒也不至于起不了身。
她扭头看着一脸关切的林婉宁,道:“的确吃不消,太后叫你与我一同操办,你倒是会一味躲懒,明日起,你多做些,让我好好歇着。”
林婉宁笑着应下:“好啊,那我可是要抢走娘娘的功劳了。”
……
翌日一早,顾如梅和范钰莹于柒柒文佩媛到长宁宫贺林婉宁迁宫之喜,林婉宁便邀她们一同到朝云殿来。
又能闲坐聊天,又能不耽误商议乞巧节之事,两全其美。
宁心瑶见着来了这么多人,撇嘴道:“怎么?当我这朝云殿是给你们聚会的不成?”
她从前嚣张跋扈的性子没少教训宫人,范钰莹本就害怕,闻言只低着头不敢说话。
于柒柒向来话少,文佩媛也是说不出什么来。
还是顾如梅大咧咧的顾自落座,毫不在意的冷冷开口道:“若不是婉宁请我们,你以为谁愿意来你这破地方?”
她丝毫没有顾及宁心瑶此刻还有些脆弱的处境,反而让人觉得是不曾见外的。
宁心瑶也一反常态没有生气,指着鼻子骂起来,只白了她一眼淡淡道:“若不是婉宁带你来的,本宫早将你赶出去了。”
林婉宁忙打圆场:“宁妃娘娘,臣妾昨夜突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不如趁着此刻众位姐妹都在,一起来商议一下啊。”
宁心瑶扬了扬下巴:“都坐下听吧。”
待众人都落座,林婉宁才开口道:“娘娘昨日不是说想改一改往年的奢靡,纳入各地的巧思吗?”
“臣妾昨夜想着,乞巧节本就是体现女子心灵手巧的节日,我们何不改一改其中的立意?若能号召天下女子学一门手艺,做一个心灵手巧,可以依靠自己的人,岂不是更好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阵沉默,这样的言论,若传出去,便是大逆不道的。
文佩媛出生书香世家,素来最有才情,可作为从小便被三从四德的言论所熏陶的女子来说,这样的说法实在是闻所未闻。
“可……女子在家依靠父母,嫁人后依靠夫君,为何要依靠自己啊?”
林婉宁在林家受到的教育也是三从四德,可她向往自由的心从未停止过跳动。
若不是在这世间欠了许多人的恩情,她很想一个人游遍大周的大好河山,做个不依靠别人的洒脱女子。
她解释道:“并不是所有女子的夫君都是可依靠的啊,或许有许多女子这一生的风雨磋磨都是自己的夫君带来的呢?”
文佩媛垂眸没再说话,她不是没听过母亲说旁人的家长里短,就算不说,各式各样的话本子也都是看过的。
女子在闺中要学规矩,有什么差错也会被小小惩罚。
嫁人后,若是遇人不淑,动辄被夫君打骂都是有的。
但身为女子,在这世间无路可走,离了夫家便是什么都没了,除了默默承受,似乎也无可奈何。
范钰莹歪着头,她也没少看话本子,自然也懂得女子的不易:“林姐姐这想法若是传出去了,恐怕会被御史台参奏啊。”
顾如梅不屑道:“御史台都是男子,自然不认同这个说法,若是有女子,定然也会支持女子当自己学本事,靠自己不比依靠男人更为稳妥吗?”
宁心瑶也赶忙附和:“朝堂有大臣为天下殚精竭虑,我们身在后宫,怎就不能为天下女子谋求福利了呢?”
顾如梅坐直身子,忽而兴奋起来:“若是女子能做将军,我一定是大周第一位女将军,如我父兄一般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她说着说着,兴奋的神情又落寞下来:“但现在没办法,只能在这后宫里做个无聊到数日子的嫔妃。”
林婉宁抿了抿嘴唇,心里有些难过,她也是只能在这宫里困顿一生了,想要游历各地的心思只能深埋在心底,不能宣之于口。
“咱们今日就是在为以后的女子做努力啊,或许将来有一日,女子也能做将军,做谋臣,做店铺老板而不是老板娘。”
“那时,女子便不会整日拘泥于后宫宅院里,为争一个男子的宠爱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了。”
于柒柒看着眼前明明娇弱,却有着这样心胸的女子,不禁拧了拧眉:“妹妹如今正得盛宠,怎会生出依靠自己的想法呢?我瞧着,妹妹像是有心事了。”
林婉宁看着于柒柒,亮晶晶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水雾,这个她一直以为是交心好友的人,却从一开始就是在演戏。
真是好精湛的演技,竟骗了她这么久,一丝破绽都未曾露出。
她错开目光,淡淡道:“就是有些累罢了,外头都瞧着我得宠,陛下为我处置了江嫔,可这样勾心斗角步步为营的日子,我过得并不舒坦。”
于柒柒看着她眉宇间难掩的失落,不自觉握紧手中的帕子,才抿了抿唇安慰道:“陛下的宠爱历来便是双刃剑,妹妹应该明白的。”
宁心瑶经历了两次大起大落,虽说心里对裴玄清的爱慕并未完全褪去,可也在一遍遍说服自己帝王之情奢求不得,还是争得自己需要的利益更实在些。
她拍了拍林婉宁的手,也努力组织语言想安慰一下她。
良久,她才道:“没关系的,等过一段日子陛下说不定喜欢别人了呢,到时候你便如我一般,放下这些,想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