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沈尹戍前脚刚走,吴国和楚国的军队就在汉水两岸对峙起来,这一对峙啊,就是好几天。武城黑这小子,心里头憋着坏水,想着讨好令尹囊瓦,就凑到跟前说:“大王,您瞧那吴国人,放着好好的战船不用,非得从陆路走,这不是自废武功嘛!他们对这儿的地形又不熟,司马沈尹戍都看出来他们必败无疑了。咱们在这儿跟他们耗了好些天,他们也过不了江,肯定都懈怠了。机不可失,咱得赶紧揍他们!”
囊瓦的爱将史皇也在旁边煽风点火:“大王,咱楚国人里,喜欢您的没几个,可喜欢司马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司马带着兵把吴国人的船烧了,再把那些要道一封,这破吴的头功可就被他抢走了!您这令尹当得好好的,要是被司马抢了风头,以后在百官面前还咋混呢?说不定啊,司马还得把您给取而代之。依我看,不如就听武城将军的,赶紧渡江,跟他们决一死战!”
囊瓦被这俩人说得晕头转向,脑袋一热,就传令三军,渡过汉水,在小别山摆开阵势。史皇那家伙,主动请缨去挑战。孙武这边呢,派出先锋夫概去迎敌。夫概挑了三百个勇士,人手一根大木棒,跟那楚兵一照面,也不讲究啥招式,抡起木棒就没头没脑地砸过去。楚兵哪见过这阵仗啊,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史皇大败而逃。
囊瓦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指着史皇的鼻子骂道:“你小子让我渡江,刚一交手就被打得屁滚尿流,还有脸回来见我?”
史皇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说:“大王,打仗要是不斩对方的将领,不活捉他们的大王,那算啥本事?现在吴王的大寨扎在大别山下面,咱今晚给他来个突然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这大功不就到手了?”囊瓦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
当天夜里,囊瓦挑了一万精兵,一个个都轻手轻脚的,连嘴都用东西堵上,悄悄地从山间小道绕到了大别山后面。
再说孙武这边,听说夫概初战告捷,众人都围过来祝贺。孙武却皱着眉头说:“囊瓦这小子就是个没脑子的货,贪功心切,就想着碰运气。史皇虽然吃了点败仗,但他们的元气还没伤着。我掐指一算,今晚他们准来偷袭咱们大寨,大家可得小心着点!”于是他派夫概、专毅各带本部人马,埋伏在大别山左右两侧,听到哨角声就冲出来。又让唐、蔡两国的国君分两路接应,再派伍子胥带五千兵,绕到小别山,去劫囊瓦的营寨,让伯嚭在后面接应。孙武还让公子山保护吴王,转移到汉阴山,避开楚军的锋芒。大寨这边,就留了些老弱残兵,插了些旌旗,装装样子。
到了半夜三更,囊瓦果然带着精兵偷偷摸摸地来了。一看大寨里没啥动静,还以为吴国人都睡着了,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带头冲进了大寨。可进去一看,连吴王的影子都没见着,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知道中了埋伏,转身就想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哨角声“嘟嘟嘟”地响起来,专毅、夫概两路伏兵像猛虎下山一样冲了出来,把囊瓦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囊瓦一边招架一边往后退,一万精兵转眼间就折了三分之一。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又听到炮声震天,原来是蔡侯在右边,唐侯在左边,把他的去路给截住了。
唐侯扯着嗓子大叫:“快把我的肃霜马还来,饶你不死!”蔡侯也跟着喊:“把我的裘佩还我,不然要你的命!”囊瓦又羞又恼,又慌又怕,正在这节骨眼上,武城黑带着兵杀了过来,拼死拼活地救出了囊瓦。
这一伙人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几里路,就有守寨的小兵来报:“不好了,本营被吴将伍子胥给劫了,史将军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囊瓦一听,吓得心胆俱裂,带着败兵像丧家之犬一样,连夜狂奔,一直跑到柏举,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史皇也带着残兵败将回来了。慢慢地,其他的士兵也陆续聚拢过来,重新扎起了营寨。囊瓦哭丧着脸说:“孙武这小子用兵太狡猾了,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依我看,不如扔了这营寨,跑回郢都,再请些救兵来,跟他们拼了。”
史皇却梗着脖子说:“大王,您带着这么多大兵来抵抗吴国人,要是现在就跑回去,吴兵一旦渡过汉江,长驱直入打进郢都,您这罪过可就大了去了!还不如拼死一战,就算死在战场上,也能落个好名声。”
囊瓦正在那儿犹豫不决呢,突然有人来报:“楚王又派了一支军队来接应咱们。”囊瓦赶紧出寨迎接,原来是大将薳射。薳射说:“大王听说吴兵势大,怕您顶不住,特意派我带了一万兵马来听您指挥。”
薳射问起之前打仗的情况,囊瓦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薳射听了,撇了撇嘴说:“要是当初听沈司马的话,哪会落到这步田地?现在嘛,只有深挖战壕,高筑壁垒,别跟吴国人硬拼,等司马的兵到了,再一起夹击他们。”
囊瓦却不以为然,说:“我就是因为上次轻兵去劫寨,才吃了大亏。要是两军堂堂正正地对阵,咱楚兵怎么会比吴兵差呢?您刚到这儿,士气正旺,正好跟他们决一死战。”薳射却死活不同意,两人就各立各的营寨,名义上是互相照应,实际上相距十多里地,谁也不服谁。
吴先锋夫概探听到楚将不和的消息,就跑去见吴王阖闾,说:“大王,那囊瓦贪婪不仁,早就不得人心了。薳射虽然来支援,可也不听他的指挥。楚国军队现在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咱们要是趁机追上去打,肯定能大获全胜!”阖闾却摇摇头,没答应。
夫概心里不服气,暗暗想着:“你当大王的不听我的,那我就自己干。要是运气好打败了楚军,郢都可就手到擒来啦!”第二天一大早,夫概就带着本部五千人马,直奔囊瓦的营寨而去。孙武听说了,赶紧派伍子胥带兵去接应。
再说夫概这边,打进了囊瓦的大寨,那囊瓦一点防备都没有,营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武城黑拼了老命抵挡夫概,囊瓦连车都来不及坐,撒腿就往后跑,刚跑出寨后,左边的肩膀就被箭射中了。正在这危急时刻,史皇带着本部人马赶到,赶紧把囊瓦扶上一辆车,说:“大王,您先找个地方躲躲,我在这儿顶着!”囊瓦也顾不上别的了,脱下袍甲,坐着车一溜烟地跑了,连郢都也不敢回,直接跑到郑国避难去了。
后来有个叫髯翁的诗人写了一首诗来嘲笑他:
披裘佩玉贺名驹,只道千年住郢都。
兵败一身逃难去,好教万口笑贪夫!
伍子胥的兵赶到的时候,史皇怕他去追囊瓦,就提着戟,带着本部人马杀进吴军,左冲右突,杀了吴兵两百多人。楚兵这边也死伤不少,史皇自己也身负重伤,最后战死沙场。武城黑跟夫概打得难解难分,怎么也打不过,最后也被夫概给斩了。
薳射的儿子薳延,听说前营被攻破了,赶紧跑去报告父亲,想带兵去救援,薳射却拦住他说:“别乱动,乱动就砍了你的头!”
囊瓦的败兵都跑到薳射这边来了,薳射一点人数,还有一万多,就把这些人重新整编了一下,军势又振作起来了。薳射说:“吴军趁胜追来,咱们可挡不住。趁他们还没到,赶紧整队撤退,先回郢都,再从长计议。”于是他下令大军拔营起寨,薳延在前面开路,薳射亲自在后面断后。
夫概探听到薳射移营的消息,就在后面紧紧跟着。到了清发这个地方,楚军正在收集船只,准备渡江。吴兵看到了,都想冲上去大杀一场。夫概却拦住他们说:“大家别急,俗话说‘困兽犹斗’,何况是人呢?咱们要是把他们逼得太紧,他们肯定会拼死抵抗。不如先停下来,等他们渡到一半的时候,咱们再出击。这样一来,已经渡过去的楚军就会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不会回来帮忙;还没渡的楚军就会争着上船,谁还肯卖命打仗呢?这时候咱们再打,肯定能赢!”于是吴兵就后退二十里扎营。
孙武等中军将领赶到的时候,听说了夫概的主意,都竖起大拇指称赞。阖闾也笑着对伍子胥说:“我这弟弟还真有两下子,有他帮忙,还怕郢都拿不下来?”伍子胥却皱着眉头说:“大王,我听说被离曾经给夫概相过面,说他毫毛倒生,这种面相的人容易有背叛国家和君主的心思。虽然他现在英勇善战,但不能完全信任他。”阖闾却没把伍子胥的话当回事。
再说薳射这边,听说吴兵追来了,刚想列阵迎敌,又听说他们退回去了,就得意地笑着说:“我就知道吴国人胆小,不敢真的追上来!”于是他下令五更天让士兵们吃饱饭,准备一起渡江。
刚渡过去十分之三的人,夫概的兵就到了。楚军顿时乱成一团,争着抢着上船,薳射怎么喊都喊不住。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坐着车先走了。那些还没渡江的士兵,都跟着主将到处乱窜。吴军从后面掩杀过来,抢了楚军无数的旗鼓戈甲。孙武又命唐、蔡两国国君各带本国军队,去抢夺楚军的渡江船只,沿着江边一路接应。
薳射一路狂奔,到了雍澨这个地方,士兵们又饿又累,实在走不动了,好在追兵已经被甩掉了,就停下来埋锅做饭。饭刚做好,吴兵又追上来了。楚兵们吓得连饭都来不及吃,扔下碗就跑,结果做好的饭都便宜了吴兵。吴兵吃饱喝足后,继续奋力追赶,楚兵自己人踩自己人,死了很多。
薳射的车不小心陷到坑里,夫概冲过来,一戟就把他刺死了。薳延也被吴兵围住,他左冲右突,怎么也冲不出去。正在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东北角传来一阵喊杀声,薳延心想:“完了完了,吴兵又有援兵到了,我这下死定了!”
原来这支援兵是左司马沈尹戍。他走到新息的时候,听说了囊瓦兵败的消息,就赶紧从原路返回,正好在雍澨遇到吴兵围住薳延。沈尹戍把部下一万人分成三路,杀进吴兵阵中。夫概因为之前打了几次胜仗,有点骄傲大意,看到楚军三路杀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下子就慌了神,赶紧解围逃走了。沈尹戍大杀一阵,吴兵死了一千多人。沈尹戍正想追杀,吴王阖闾的大军到了,两边就扎营对峙起来。
沈尹戍对他的家臣吴句卑说:“都怪令尹囊瓦贪功,坏了我的计划,这都是天意啊!现在敌人已经深入我国境内,形势危急。明天我就跟他们决一死战。如果侥幸赢了,还来得及赶在吴兵之前回郢都,那是楚国的福气;要是不幸战败,你就把我的头砍下来,带回郢都,千万别让吴国人得到。”然后他又对薳延说:“你父亲已经为国捐躯了,你不能再死,赶紧回去,告诉子西,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郢都。”
薳延流着眼泪下拜说:“愿司马早日赶走吴国人,立下大功!”说完就伤心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边军队摆好阵势,准备交锋。沈尹戍平时对士兵很好,士兵们都愿意为他卖命,打起仗来个个奋勇争先。夫概虽然勇猛,但一时也占不到便宜,渐渐地还落了下风。
孙武看到这种情况,赶紧带着大军杀过来,右边是伍子胥、蔡侯,左边是伯嚭、唐侯,强弓劲弩在前面开路,短兵相接在后面跟进,一下子就冲进了楚军阵营,把楚军杀得七零八落。
沈尹戍拼死杀出重围,身上中了好几箭,倒在车中,再也无力战斗。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对吴句卑说:“我不行了,你快把我的头砍下来,去见楚王。”吴句卑哪忍心下手啊,沈尹戍着急地大喝一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吴句卑没办法,只好含着眼泪,用剑把沈尹戍的头砍下来,脱下衣服包好,又挖了个坑把沈尹戍的尸体埋了,然后带着头回郢都去了。
吴兵没了阻碍,就长驱直入,继续向郢都进发。
薳延先回到郢都,见到昭王,哭得稀里哗啦的,把囊瓦兵败逃亡、父亲被杀的事情说了一遍。昭王吓得脸色惨白,赶紧召集子西、子期等人商量对策,还想再派军队去接应。
没过多久,吴句卑也回来了,把沈尹戍的头呈给昭王,又详细地说了兵败的原因,还特别强调:“这都是因为令尹不听司马的计策,才会弄成这样!”昭王听了,放声大哭:“都怪我没早点听司马的话,这都是我的错啊!”然后他又破口大骂囊瓦:“这个误国的奸臣,就知道贪财,还活着干嘛,简直是猪狗不如!”
吴句卑说:“大王,吴兵越来越近了,您得赶紧想办法保住郢都啊。”昭王一面让沈诸梁把父亲的头领回去,好好安葬,还封沈诸梁为叶公;一面又商量着是不是要弃城西逃。
子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劝阻说:“大王,郢都可是咱楚国的根基,祖宗的陵墓都在这儿。您要是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昭王却无奈地说:“以前咱们靠着江汉天险,现在这道防线已经没了,吴国人马上就到了,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子期也出主意说:“城里还有好几万壮丁呢,大王您把宫里的粮食和财物都拿出来,分给将士们,激励他们守城。再派使者到汉东各国去,让他们出兵来救援。吴国人深入我国境内,粮食肯定不够吃,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昭王却摇摇头说:“吴国人会抢我们的粮食,怎么会缺吃的呢?以前晋国人一招呼,顿、胡这些国家都跟着去了;现在吴国人东下,唐、蔡两国又给他们当向导,咱们楚国的属国,都已经离心离德了,靠不住啊!”
子西又说:“那我们就把所有的军队都集中起来,跟吴国人拼了。要是打不过,再跑也不迟啊。”昭王却摆摆手说:“国家的存亡,就靠你们两位兄长了。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实在是没主意了。”说完,就含着眼泪回宫了。
子西和子期商量了一下,派大将斗巢带五千兵,去守麦城,防备北路;大将宋木带五千兵,去守纪南城,防备西北路;子西自己带一万精兵,在鲁洑江扎营,守住东渡的路。至于西路的川江和南路的湘江,因为都是楚国的地盘,而且地势险要,路程又远,不是吴国人进攻的路线,就没有派兵防守。
子期又督促王孙繇於、王孙圉、锺建、申包胥等人,在城里严密巡逻,加强戒备。
再说吴王阖闾这边,把将领们召集起来,商量着什么时候打进郢都。伍子胥站出来说:“大王,楚国虽然打了几次败仗,但郢都的防守还很严密,而且麦城、纪南城和郢都这三城相互呼应,不好攻打。我看从西边的鲁洑江,是进入郢都的必经之路,肯定有重兵把守。咱们得从北边绕个大圈子,把军队分成三路,一路攻打麦城,一路攻打纪南城,大王您亲自率领大军直捣郢都。这样一来,楚国军队肯定顾此失彼。只要麦城和纪南城一破,郢都就守不住了!”
孙武也点头说:“子胥的计策不错。”于是阖闾就派伍子胥和公子山带一万兵,蔡侯带着本国军队帮忙,去攻打麦城;孙武和夫概带一万兵,唐侯带着本国军队帮忙,去攻打纪南城;阖闾自己则同伯嚭等,率领大军去攻打郢城。
且说伍子胥带着人马向东走了几天,探子回来报告:“前面离麦城就一里多地了,有个叫斗巢的大将带着兵在那儿把守。”伍子胥下令军队停下,自己换上便服,只带了两个小卒,悄悄地走出营外,去查看地形。
他们来到一个村子,看见村里有人正牵着驴磨麦子。那人拿着根棍子,时不时地打一下驴,驴被打得围着磨盘转,麦屑就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伍子胥看着看着,突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哎呀,我知道怎么破麦城了!”
回到营里,伍子胥悄悄地传令下去:“每个士兵都要准备一个布袋,里面装满土,还要带一束草,明天五更天的时候交上来,要是没有,就砍头!”到了第二天五更,他又下了一道命令:“每辆车都要带一些乱石,没有的话,同样砍头!”
天一亮,伍子胥就把军队分成两队,蔡侯带着一队去麦城的东边,公子乾带着一队去麦城的西边,吩咐他们用带来的石土和草束筑起小城,当成营垒。伍子胥亲自在旁边指挥,士兵们不敢偷懒,不一会儿就筑好了。东边的城长长的,像条驴,就叫“驴城”;西边的城圆圆的,像个磨盘,就叫“磨城”。
蔡侯看着这两座城,一头雾水,问伍子胥:“这是干啥玩意儿呢?”伍子胥笑着说:“东边是驴,西边是磨,还怕这‘麦’城不被我们拿下?”
斗巢在麦城里听说吴兵在东西两边筑城,急忙带着兵出来争夺。可等他到了地方,一看两座城已经筑好,坚如磐石。斗巢先到了东城,只见城上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他气得哇哇大叫,立刻下令攻城。
刚要攻城,就见城门一开,一员年轻的将军带着兵冲了出来。斗巢大声问道:“你是谁?报上名来!”那将军回答说:“我是蔡侯的小儿子姬乾!”斗巢不屑地说:“你这毛头小子,哪是我的对手?伍子胥在哪里?”姬乾嘿嘿一笑,说:“他已经去取你的麦城了。”
斗巢一听,更加生气,挥舞着长戟就向姬乾冲过去。姬乾也不害怕,举起戈就迎了上去。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二十多个回合。突然,有个哨马飞奔而来,报告说:“不好了,吴兵正在攻打麦城,将军您快回去吧!”
斗巢一听,担心麦城有失,赶紧鸣金收兵。可这时候队伍已经乱了,姬乾趁机带着兵追杀了一阵,不过他也不敢追得太远,就收兵回去了。
斗巢回到麦城,正碰上伍子胥指挥着军队围城。斗巢把长戟一横,拱手说:“子胥,好久不见啊!当年的事,都是费无极那家伙搞的鬼,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也没啥仇可报了。咱们楚国三代都对你家不薄,你可不能忘本啊!”
伍子胥冷冷地说:“我家对楚国功劳那么大,楚王却不念旧情,冤杀了我的父兄,还想杀我。我忍了十九年,就是为了今天。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滚蛋,别挡我的路,这样还能保住一条命!”
斗巢听了,大骂道:“你这个叛徒,躲着你算什么英雄好汉!”说完,挺着戟就向伍子胥冲过去。伍子胥也毫不示弱,举起戟就和他战在一起。
打了几个回合,伍子胥说:“你也累了,今天就放你进城,明天咱们再决一死战!”斗巢说:“好,明天就和你拼个你死我活!”说完,两边各自收兵。
城上的士兵看到是自己人,就打开城门,把斗巢接应进去了。到了半夜,城里突然乱了起来,有人大喊:“吴兵进城了!”
原来,伍子胥的军队里有不少楚国的降卒。伍子胥故意放斗巢进城,然后让几个降卒装扮成楚兵的样子,混在队伍里进了城,悄悄地藏在偏僻的地方。到了半夜,他们在城上放下长绳,把城外的吴军吊了上来。等城里的人发现的时候,城上已经有一百多个吴军了,他们一起大声呐喊,城外的大军也跟着响应。守城的士兵吓得四处乱窜,斗巢怎么也制止不住,只好坐着车逃出城去。伍子胥也不追赶,占领了麦城后,就派人去给吴王报捷。
后来有个叫潜渊的诗人写了一首诗:
西磨东驴下麦城,偶因触目得功成。
子胥智勇真无敌,立见荆蛮右臂倾。
话说孙武带着兵经过虎牙山,转到当阳阪的时候,看见漳江在北边,江水滔滔。他又看了看纪南城的地势,发现纪南城地势低洼,西边有个赤湖,湖水和纪南城以及郢都城下是相通的。孙武心里一盘算,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命令士兵们在高地上扎营,然后每人准备好挖土的工具,限他们在一夜之间,挖出一条深壕,把漳江的水引到赤湖里面,再筑起一道长堤,拦住江水。那江水没地方流,一下子就涨高了两三丈。正好当时是冬天,西风刮得呼呼响,江水很快就灌进了纪南城中。
守将宋木还以为是江水涨潮了,赶紧驱赶着城里的百姓往郢都跑,躲避洪水。可没想到,这水势越来越大,连郢都城下都被淹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汪洋一片。
孙武又让人在山上砍竹子做竹筏,吴军坐着竹筏就向纪南城逼近。城里的人才知道这水是吴国人决漳江淹城导致的,顿时人心惶惶,各自逃命。
楚王知道郢都守不住了,急忙让箴尹固准备好船,在西门等着,带上他最疼爱的妹妹季芈,一起上了船。子期在城上,本来还想着指挥士兵们抗洪,可听说楚王已经走了,也只好和百官一起出城去保护楚王,连家都顾不上了。
郢都没了主人,吴军没费多大力气就攻进去了。
孙武陪着阖闾进了郢都城,然后让人把水坝挖开,让江水回到江里,又合兵一处,守住了四郊。伍子胥也从麦城赶过来了。
阖闾得意洋洋地坐在楚王的宫殿上,接受百官的朝拜。唐、蔡两国的国君也进宫来祝贺。阖闾高兴得不得了,大摆宴席庆祝。
到了晚上,阖闾住在楚王的宫殿里,手下的人把楚王的夫人送了进来。阖闾看着楚王夫人,心里痒痒的,有点想让她侍寝,但又有点犹豫。伍子胥在旁边说:“大王,楚国都被咱们打下来了,一个女人算什么?”阖闾听了,就把楚王夫人留下,还把楚王的妾侍们都叫了过来,尽情地享乐。
有人对阖闾说:“楚王的母亲伯嬴,以前是太子建的妻子,被平王抢了过来。现在她还年轻漂亮呢。”阖闾一听,心动不已,就派人去叫伯嬴。
伯嬴却把门关得紧紧的,拿着剑对着门说:“我听说诸侯应该是一国的表率。按照礼仪,男女不能坐在同一张席子上,吃饭也不能用同一个器具,这是为了显示区别。现在大王您抛弃了这些礼仪,做出这种淫乱的事情,让国人都知道了,我宁愿自杀,也不会听您的命令!”
阖闾听了,觉得很惭愧,就对伯嬴说:“夫人,我只是仰慕您的美貌,想见见您,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夫人您别生气了。”然后他让伯嬴原来的侍女守在门口,告诫其他人不准随便进去。
伍子胥一心想着报仇,他对阖闾说:“大王,我想把楚昭王找出来,杀了他,为父兄报仇。”于是阖闾就派孙武、伯嚭等人,分别占据楚国大夫们的家,侮辱他们的妻妾,想逼问出楚昭王的下落。
唐侯和蔡侯跟着公子山去搜查囊瓦的家,发现裘佩还在箱子里,肃霜马也在马厩里。两人高兴得不得了,各自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都转献给了吴王。囊瓦家里其他的财宝,堆满了屋子,吴国的士兵们随便拿,扔得路上到处都是。囊瓦一生贪财,可最后这些财宝他一点都没享受到。
公子山看上了囊瓦的夫人,正想动手,夫概来了,把公子山赶走,自己把囊瓦夫人抢走了。这时候,吴国的君臣们都在尽情地放纵,也不管什么礼仪道德了,郢都城里简直乱成了一团糟。
后来有个叫髯翁的诗人写了一首诗:
行淫不避楚君臣,但快私心渎大伦。
只有伯嬴持晚节,清风一线未亡人!
伍子胥对吴王说:“大王,我想把楚国的宗庙都拆毁,以泄我心头之恨!”孙武却劝说道:“大王,咱们出兵是要讲究道义的,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以前平王废了太子建,立了秦女的儿子,又任用奸臣,杀害忠良,对外还对诸侯们做了很多残暴的事情,所以我们吴国才能打到这里。现在楚都已经破了,我们应该把太子建的儿子芈胜找出来,立他为楚王,让他主持宗庙祭祀,取代昭王。楚国的人可怜太子建无辜被杀,肯定会拥护芈胜,这样芈胜就会感激我们吴国,以后世世代代都会向我们进贡。大王虽然赦免了楚国,但实际上楚国还是我们的附属国。这样做,既能得到好名声,又能得到实际的好处。”
可是阖闾这时候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心想着彻底灭掉楚国,根本不听孙武的话,还是下令焚毁了楚国的宗庙。
唐、蔡两国的国君见事情已经办完,就告辞回本国去了。阖闾又在章华台上大摆宴席,宴请群臣。乐工们奏起欢快的音乐,大臣们都很高兴,只有伍子胥一个人在那里痛哭流涕。
阖闾奇怪地问:“子胥,你报了仇,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哭呢?”伍子胥含着眼泪说:“大王,虽然平王已经死了,楚王也逃走了,可是我父兄的大仇,我还没报万分之一呢。”阖闾问:“那你还想怎么样?”伍子胥说:“我请求大王允许我去掘开平王的坟墓,打开棺材,砍下他的头,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阖闾说:“子胥,你对我吴国功劳很大,我怎么会舍不得一个死人的骨头呢?你去吧,就当是我给你的一点补偿。”
伍子胥就四处打听平王的坟墓在哪里。有人告诉他,平王的墓在东门外的寥台湖。伍子胥立刻带着本部人马赶了过去。
到了那里,只见一片平原,荒草丛生,湖水茫茫,根本不知道墓在哪里。伍子胥心急如焚,派人到处搜索,可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伍子胥急得捶胸顿足,对着天空大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让我报父兄的大仇呢?”
正在这时,有个老头走了过来,向伍子胥作了个揖,问道:“将军,你为什么要找平王的坟墓呢?”伍子胥说:“平王这个无道昏君,抛弃儿子,抢夺儿媳,杀害忠良,灭我宗族。我活着不能亲手杀了他,死了也要把他的尸体挖出来,砍成几段,才能让我父兄在地下安息!”
老头说:“平王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坏事,怕有人掘他的墓,所以就把墓藏在湖里了。将军要是想找到棺材,必须把湖水抽干才行。”说完,老头就带着伍子胥登上寥台,指着一个地方说:“就在那里。”
伍子胥立刻找来会潜水的士兵,让他们下水去找。在寥台的东边,士兵们果然找到了一个石椁。伍子胥又命令士兵们每人背一袋沙,堆在墓旁,挡住流水。然后把石椁凿开,里面有一口棺材,非常沉重。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平王的衣冠和几百斤精铁。
老头说:“这是个疑棺,真正的棺材在下面。”伍子胥让人把石板掀开,下面果然还有一口棺材。伍子胥下令把棺材劈开,把尸体拖了出来。一看,正是楚平王。平王的尸体用水银泡过,看起来还和生前一样。
伍子胥一看到平王的尸体,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拿起九节铜鞭,对着尸体狠狠地抽了三百下,直抽得平王的肉烂骨折。然后伍子胥又用左脚踩在平王的肚子上,右手挖出平王的眼睛,骂道:“你活着的时候有眼无珠,分不清忠奸,听信谗言,杀害我的父兄,你真是死有余辜!”最后,伍子胥砍下平王的头,把他的衣服和棺材都毁了,连同骸骨一起扔到了原野上。
后来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赞诗:
怨不可积,冤不可极。
极冤无君长,积怨无存殁。
匹夫逃死,戮及朽骨。
泪血洒鞭,怨气昏日。
孝意夺忠,家仇及国。
烈哉子胥,千古犹为之饮泣!
伍子胥打完平王的尸体后,问老头:“老人家,你怎么知道平王的葬处和棺材的秘密呢?”老头说:“我不是别人,我是个石工。以前平王让我们五十多个石工给他砌造疑冢,怕我们泄露秘密,冢造好后,就把我们都关在里面杀了,只有我一个人偷偷地逃了出来。今天我看将军你一片孝心,就来告诉你,也算是为那五十多个冤死的人,出了一口恶气。”伍子胥听了,非常感激,拿出很多金帛酬谢老头,然后就回去了。
再说楚昭王这边,坐着船往西渡过沮水,然后又转而向南渡过大江,逃到了云中。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几百个草寇。这些草寇拿着戈,拦住昭王的船,大声叫嚷着要抢劫。
王孙繇于在旁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昭王,大声喝道:“这是楚王,你们想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草寇的戈刺中了肩膀,鲜血直流,一下子就昏倒在地上。
草寇们却不在乎,说:“我们只知道要钱,不知道什么楚王不楚王的。你们这些当官的都贪财,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我们抢点东西也是应该的!”说完,就开始在船上大肆搜刮金帛宝货。
箴尹固急忙扶着昭王上岸躲避。昭王着急地喊:“谁来保护我的妹妹,不要让她受伤!”下大夫锺建听到了,赶紧跑过来,背起季芈,跟着昭王上了岸。回头一看,草寇们已经放火烧船了。
昭王他们只好连夜赶路,走了几里路,到了第二天早上,子期和宋木、斗辛、斗巢等人陆续找了过来。斗辛说:“我家在郧,离这里不到四十里。大王先到我家去休息一下,再想办法。”
过了一会儿,王孙繇于也醒了过来。昭王惊讶地问:“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逃出来的?”王孙繇于说:“我当时疼得昏了过去,火都快烧到我身上了,突然感觉有人把我推上了岸。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声音说:‘我是楚国的故令尹孙叔敖。告诉楚王,吴兵不久就会退回去,楚国的江山还会延续下去。’然后那个人给我敷了药,我就醒了过来,伤口也不疼了,所以才能赶上大王。”昭王感叹地说:“孙叔敖在天之灵还在保佑着我们啊。”大家都纷纷感叹不已。
斗巢拿出干粮,分给大家吃。箴尹固用瓢舀了水,给昭王喝。昭王让斗辛去成臼之津找船。斗辛远远地看见一艘船从东边驶来,船上还有妻小。仔细一看,原来是大夫蓝尹亹。斗辛大声喊道:“大王在这里,快把船划过来!”蓝尹亹却冷冷地说:“楚国都亡国了,我为什么要载他?”说完,就划船走了,理都不理他们。
斗辛等了很久,才又找到一艘渔舟。他脱下衣服送给渔夫,渔夫才肯把船划过来。昭王和季芈上了船,终于到达了郧邑。
斗辛的二弟斗怀听说昭王来了,出来迎接。斗辛让他准备饭菜。吃饭的时候,斗怀老是用眼睛瞟昭王,斗辛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和三弟斗巢亲自陪着昭王睡觉。
到了半夜,斗辛突然听到外面有磨刀的声音。他悄悄地开门出去一看,原来是斗怀,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满脸怒气。斗辛惊讶地问:“弟弟,你磨刀干什么?”斗怀恶狠狠地说:“我要杀了昭王!”斗辛吓了一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斗怀说:“以前我们的父亲忠于平王,平王却听了费无极的谗言,把他杀了。平王杀了我父亲,我就要杀了平王的儿子,为父亲报仇,这有什么不对?”
斗辛气得大骂:“国王就像天一样,上天降祸给人,人怎么敢报仇呢?”斗怀却梗着脖子说:“昭王在楚国当国王的时候,他是国王;现在楚国都被吴国灭了,他就是我们的仇人。见到仇人不杀,还算什么人?”斗辛愤怒地说:“自古以来,怨恨都不应该牵连到子孙后代。况且昭王已经后悔前人的过错,还录用了我们兄弟。如今在他危难之际杀了他,天理难容。你要是敢有这种想法,我就先杀了你。”斗怀拿着刀,气呼呼地走了,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显然心中愤恨难消。
昭王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叱喝声,悄悄披衣起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自决定不能留在郧邑。斗辛、斗巢与子期商议后,决定护送昭王向北逃到随国。
再说子西在鲁洑江把守,听闻郢都已被攻破,昭王出逃,担心楚国百姓人心涣散,便穿上王服,坐上王车,自称楚王,在脾泄建立临时政权,以稳定民心。那些躲避吴乱的百姓,纷纷前来依附。不久,子西得知昭王在随国,便告知百姓昭王的下落,然后前往随国,与昭王会合。
伍子胥因为没有抓到楚昭王,一直耿耿于怀,对阖闾说:“大王,不抓到楚王,楚国就不算真正被灭。我愿率领一支军队西渡,去追踪那个昏君,把他抓回来!”阖闾点头同意。
伍子胥一路追寻,得知楚王在随国,便径直前往随国,给随君写了一封信,索要楚王。那随君收到信后,心中十分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是强大的吴国施压,一边是对楚国的旧情和道义上的责任。
随国的大臣们也议论纷纷,有的主张交出楚王以保随国平安,有的则认为这样做会让随国背负不义之名。随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反复权衡利弊。而楚昭王在随国听闻伍子胥追来索要自己,心中焦虑万分,却又无计可施,只能默默祈祷上苍保佑。
伍子胥在随国边境等待随君的答复,他心急如焚,一心想着尽快抓住楚昭王,完成复仇大业。他不断派人打探随国内部的消息,同时加强对边境的封锁,防止昭王逃脱。
且说那随君经过多日的思考和与大臣们的商议,最终还是决定坚守道义,不交出楚昭王。伍子胥得知这个消息后,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强攻随国并非易事,而且可能会引起其他诸侯国的不满。
于是,伍子胥只能暂时退兵,继续在楚国境内搜寻楚昭王的踪迹。而楚昭王在随国得到了暂时的庇护,开始重新组织力量,联络楚国各地的残余势力,试图恢复楚国的统治。
楚国的百姓们虽然遭受了战争的磨难,但对楚国的忠诚之心并未改变。他们纷纷响应昭王的号召,暗中为恢复楚国而努力。一些楚国的将领也带领着残兵败将,聚集在昭王周围,等待时机反击吴国。
伍子胥这边,虽然未能抓到楚昭王,但他并不甘心失败。他继续在楚国境内烧杀抢掠,以发泄心中的仇恨,同时也想以此逼迫楚昭王现身。然而,他的行为却引起了楚国百姓的更加激烈的反抗,使得吴国军队在楚国的处境变得越发艰难。
阖闾在郢都,虽然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但也逐渐意识到楚国并非轻易能够完全征服。他开始考虑如何巩固吴国在楚国的统治,同时应对楚国残余势力的反抗和其他诸侯国的反应。
这场吴楚之间的战争,陷入了一种僵持的局面。伍子胥能否最终抓到楚昭王,完成他的复仇心愿?楚国又能否在昭王的带领下重新崛起?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