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墨。
姜雪菱瘫软在地,身下血流如注,小腹阵阵绞痛。
晚风拂过,扬起的面纱下是一张疤痕密布的脸。
她捂着小腹,心中凄怆:她的两个孩子死于非命,如今连这腹中子也保不住了。
“司珺,这是你的孩子,你为何这般狠心!”
身旁的黑蛇化作人形,唇角带血,目露凶光:“若不是你,我早已和锦安喜结连理。你和你的孩子,都不配活。”
话落,他如邀功般望向了姜锦安。
姜锦安走来,讥笑道:“妹妹啊,为了躲我,你都舍得毁容。真是功亏一篑。”
姜雪菱淡淡冷笑。
姜锦安俯身,细长的手勒紧了她的脖子。
“把老族长给你的指环交出来。不然,你就等着被野兽活吃了吧。”
姜雪菱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四字。
“我拿便是。”
说完,她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
姜锦安正面露喜色,又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将那东西咽下了。
“你干了什么?你给我吐出来!否则我让司珺咬开你的肚子!”
姜雪菱偏头笑着:“姜家的乌丸,你最明白。”
姜锦安微微一愣:她难道知道?
“你当我真信家母是自尽的吗?”姜雪菱望她,目光绝望却倔强:“姐姐,你机关算尽。可惜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指环的下落了……”
她徐徐合上了眼。
娘,可惜我没能做到您交代的一切。
若有下辈子,我绝不会轻信姐姐,也绝不会嫁给司珺……
耳边的嘈杂声,渐渐唤醒了她。
姜雪菱惊觉:她回到了挑选灵兽的那天。
水族的继承人人选,都会在成年之时收养灵兽。
这一代的继承人人选,是她和姐姐。
灵兽场上,有条黑蛇一直盘旋在她们姐妹的脚边。
许多动物纷纷上前示好,都被黑蛇威慑走了。
在这些灵兽里,黑蛇地位最尊,无人不惧。
姜雪菱暗自冷笑,忽而瞥见树下缩着一个白色毛团。
走去,她发现竟是一只白狐。
皮毛干枯,模样病得厉害。
上一世,姐姐不知何故挑了他,却发现他就是个治不好的病秧子。
再加上族人反对,姐姐便丢弃了他,盯上了她的司珺。
她对司珺一心一意,不顾老族长反对执意嫁他为妻,却不知他早就被姐姐蛊惑。
她陷进了往昔,不知不觉抚摸起这只病弱的白狐。
却不想,白狐回头,一口咬住她的手腕。
她猛然回神。
牙齿尖利,让她隐隐作痛。
白狐身子发颤,紧紧地盯住她,黑漆漆的眼里写满警惕。
“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她轻声说。
白狐的眼神依旧警觉,却微微松开了口。
一排触目惊心的血痕,烙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
姜雪菱没注意,只是轻轻拨开了他的绒毛。
左腿有道血淋淋的创口,深可见骨。
她心头一紧,从怀中摸出一瓶药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涂上。
待上过了药,姜雪菱欲起身离开,发现白狐挣扎着起来,用柔软的尾巴环住了她的脚踝。
他仰脸望她,目光幽深,似欲言又止。
她笑了,眉眼盈盈:“你想跟我走吗?”
白狐不语,只上前一步,尾巴将她勾得更紧。
姜雪菱俯身,向他伸出手来:“如果你想,就上……”
话未说完,白狐便扑进了她怀中,四只爪子牢牢地抓着她的衣裳。
“你要抱紧我的。”
干净明朗的少年音。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轻哄着答:“好。”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姐姐懒洋洋的声音。
“妹妹,你挑的这是什么?恐怕养三两天就死了吧。”
姜锦安走来,慢悠悠地抚摸着脖子上缠绕的黑蛇。
“万物有灵。他病得越重,我越要救他。”
姜雪菱抱着白狐便准备走,姜锦安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别忘了。狐狸地位低贱。更何况,我们族的人,最见不得白狐。”
姜雪菱脚步一顿。
怀中的白狐仰头看她,一双眸子,明亮纯真。
她微微抿唇,下定了决心。
“他们如何,我管不着。我自己的灵兽,我会管好的。”
她回过头,勾唇一笑,转身便走。
回到家中,白狐寸步不离地跟在她。
她为他铺了一个小窝,他不愿待,就站在床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摇着尾巴,默默地等着她哄。
姜雪菱只好将他抱到床上,与自己一起睡。
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好冷。”他委屈呢喃着。
姜雪菱忙将被子扯过去了些,搂紧了他。
手指突然触到一丝冰凉。
姜雪菱心中一跳,忙点了油灯来看。
白狐嘴边,竟衔着她母亲的白玉。
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几年前却不知何故突然消失了。
姜雪菱失笑:或许,母亲也愿意她收养白狐吧。
第二天,姜雪菱醒来,不见身旁的白狐,一惊。
她奔出了门,却见一个银发少年立在屋中。
五官俊朗,面庞精致。
身上未着寸缕,线条分明,如雕塑般无暇。
姜雪菱愣在了原地。
半晌,她才磕绊道:“你病好了?”
他回过身,轻快答应:“嗯!”
姜雪菱赶紧偏过了头去。
他委屈地望她,声音微哑,黑色瞳孔里满是不谙世事的懵懂:“你为什么不想看我。”
姜雪菱哑然,不知作何解释,只得顺手抓来一匹白色绸缎扔给他:“你、你先穿上。”
话落,他突然凑近几分。
一丝不挂的身体,让姜雪菱耳根泛红。
她扭过头,往后退了一退,目光回避着他的身体:“你干嘛啊。”
他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半晌才无辜地挤出几个字,“我不会。”
糟糕,忘了这家伙跟孩童没什么分别。
姜雪菱暗自叹了口气,帮他围上绸缎。
指尖所落之处,紧实而炙热,烫得她心痒。
上一世,她曾以为司珺是这世间最英俊的男子。
如今她才知,世上还有这样的尤物。
忽然,他抓住了她的手,往腿根去,低声埋怨着:“这里系得太松了。”
这里我怎么系?
姜雪菱急了,匆忙收回了手:“你自己系!”
她转身,逃也似的回了屋,长舒一口气:真是个勾人又无知的家伙。
许久,少年才系好绸缎,跟着进来了。
姜雪菱禁不住屏息:这一遮,少年的身材越显诱人。
但少年却更委屈了:“我不喜欢穿衣服。”
“要穿。这是人类的规矩。”
他“嗯”了一声,显得很勉强。
这时,他瞥到她的手腕,咬痕醒目。
他蹙了蹙眉:“你的伤还没好。”
姜雪菱也茫然:“涂过药,应当第二天就能好。”
“我咬的伤,别的药没用。”他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块药膏,眨眼笑着:“试试我的。”
他捏起她的手,指尖沾着药膏,轻轻在咬痕上打转。
那冷冽的眉眼,让姜雪菱望出了神。
他认真时的模样,竟有着出人意料的成熟。
“疼不疼?”他忽然抬眼望她,声音很沉。
温热的呼吸,拂过了她的脸。
姜雪菱顿觉他离自己这般近,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整个人从板凳上栽了下去。
“啊!”
下一瞬,她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他温暖而赤裸的身体,贴住了她。
耳边是平稳有力的心跳,鼻间是清新凛冽的松木香。
她脸颊微热。
玄澜盯着她,面露不悦:“你为什么老躲着我呀。”
姜雪菱闻言,迅速站稳身子,轻咳一声:“我要告诉你的第二条规矩是,要跟别人保持合适的距离。”
他歪着头,仿佛充满好奇:“什么叫合适的距离?”
姜雪菱后退一步:“这样的距离,就很合适。”
“那这样呢?”
他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中猛地一拉。
姜雪菱一个趔趄,再度撞进了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环住她,不让她动,目光单纯而认真:“我们狐狸喜欢这样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