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安怔住了。
6。
解决不了瘟疫,就解决得瘟疫的人。
西山县治疫的政策真的是简单粗暴。
“师父,当年西山县城里闹麻风病的时候,你也在?”她想多了解些,是当时传染病到了什么程度,才让官府选择直接放弃百姓的。
“嗯,算也不算。我到的时候,麻风山都已经有了七八天了,城里的麻风病人已经没剩多少了。”
程若安:“那最严重的时候,有多少人染病啊?”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赶路,走的又是没有人烟的山野乡路,其实消息是闭塞的。
完全不知道,巴川府的瘟疫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才会让太原府这边已经开始将“疑似病例”都丢去山里自生自灭了。
司四郎开头挤到城门边去,也没问到巴川府的情况。
“当时西山县内,最厉害的时候是逢五中一。”
程若安:!!!
“那其实不是现在巴川府那边的染上瘟疫的人最少超过两成了?”
司少珩搭好最后一顶帐篷,走过来在程若安身边坐下:“那日我和姐夫去回澜城外查看情况的时候,其实就看到城门外已经挤满了人,都像是想要进城躲避瘟疫的。
但那些人中,已经有不少人都已经在咳嗽和发热了。”
程若安整颗心跳得砰砰地,“你当时咋没说呢?”
这种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真的太让人血压飙升了。
“说了让你们白白焦急么?按照我的安排和计划走就是了,没必要说出来吓到你们。”司少珩的解释非常大男子主义了。
“怪不得你一刻不让停的,带大家赶路。”胡大夫轻嗤一声,瞥他一眼,“那种情况,要是葫芦村能守住了,你们在破庙还能苟且偷生,一旦葫芦村被难民闯入,有一个算一个,必定全部染上疫病。”
程若安被他们两人说得越想越害怕,有些着急:“那我们还要进西山县城?这个地方治瘟疫的手段那么残忍,而且那城门外全是人,搞不好就有人是瘟疫潜伏期了。”
胡大夫看了《温疫论》明白“潜伏期”这个概念,也点头道:“他们大多人还是用的面巾遮挡口鼻,没有徒儿你想出来的纱布口罩管用,根本挡不住鼠疫的传染。”
“就算我们要继续赶路,只有四匹马也是不够的,我们的干粮也不够。”司少珩还是想能进城住一晚,再次重新整合下赶路的资源,再上路。
说完他看了程若安一眼,像是在问她:你空间里的粮食,不找个借口,怎么拿出来?
程若安抿着唇,牙齿不自觉的去咬唇上的死皮,她沉默良久后,忽然想到一个法子。
“我们不进城,就在城外发布消息,找镖局护送我们到下一个县城,再去补给粮食呢?”程若安看向司少珩。
司少珩微微皱眉:“可以。”
“下一个县城是珙县,按照我们的速度,离西山县差不多五六天的路程,但马会受不住,找镖局护送的话,速度降下来,马不会累死,到了珙县也能休息。”
他们拼命赶路主要是怕被染了疫病的难民给追上。
队伍里只有四个壮劳力,难民人数多了,是没法子的。
特别是邵阳的功夫,他们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也就是说,真有难民扑上来,他们会很被动。
但有镖局护送的话,难民是不敢随便往上扑的。
镖师那可都是合法持械的,亮刀了,你还扑上来,那不是奔着自戕,就是准备劫镖。
胡大夫觉得程若安的脑子转挺快的,很满意,但也忍不住吓吓她。
“徒儿,你就没想过,万一珙县也和西山县一样的情况,我们还是进不去呢?”
程若安撇撇嘴,眼神有些不满:“那就再找镖师护送我们去再下一个县城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问这么无脑的问题。
胡大夫:……
“为师就好奇了,你们耕读世家,怎么家底儿就这么丰厚了?你们可知道一路找镖师护送,需要多少银子?
徒儿,你是在那个山寨捡了上万两的银票吗?”
程若安哽住,囤了口唾后,弱弱道:“没有,也就捡了不到三千两……”
胡大夫和钱老板不一样,第一次来看中了迷烟没醒来的孩子们时,他老人家就猜到了,掳走孩子的不会是什么躲山里的流民。
只是他没有当面说。
后来拜了师父,在赶路的马车上,他才重新问过程若安,才知道了是盘龙寨的山匪们掳了司家孩子走的事。
胡大夫呵呵:“那这钱也不剩多少了啊,是吧,徒儿。”
程若安汗流浃背了。
她钱还剩老多了!
可是全是还没洗的赃款,不能被人知道!
程若安看了司少珩一眼,司少珩就主动帮她解释起来了。
“我们司家祖籍在北地太名府,往上数三四代也是当地大家族,我爷爷是带着分家的财产去到巴川府开荒囤田的,当时就雇了不少长工一起开荒……”
具体家里多少田地财产他没说,让胡老头自己去猜吧。
总归猜出来的会比他们家的真实情况要多。
单一句“北地大家族”,就很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程若安悄悄司少珩比了个大拇哥。
“哼哼,算你们家底厚,但不能就这么随便败光了,不然去了北地,你们怎么办?”胡大夫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塞到程若安怀里。
程若安一看,好家伙,一千两!
她勉为其难认的师父竟然是个富佬?!
“师父,这我不能……”
“拿去请镖师,直接让他们护送我们到北地,路上行程全权交由他们安排,只要赶路安全、舒心就行。钱不够,再来问为师拿。
省得为师这老腰老腚一路受罪喽。”
说完,胡大夫就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老腰老屁股,朝着那三个帐篷走去。
还大咧咧地问:“四郎啊,老夫的帐篷是哪个啊?”
“这个是您的帐篷,胡大夫。”
“胡大夫您这就歇了吗?一会儿腊肉汤就炖好了,您不吃点吗?”
胡大夫摆摆手,“给我煨一小罐就好,两个时辰后叫我起来给你娘把脉。”
说完,小老头儿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很快,就传出了呼噜声。
程若安看看帐篷,再看看银票,再看看司少珩。
她有些慌了。
实在是受宠若惊。
司少珩拍拍她肩膀:“他真心拿你当徒弟,你以后也真心敬他当师父就好。我找姐夫一起去西山县城外找镖局,现在想想,这种全托式赶路是真还挺不错的。”
说完,他也走了。
只留下程若安一个人,手里捧着银票,感觉整个手心都在发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