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头颅的雪猿倒下了,无声无息,变成了没有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可萦绕在雪猿身边的那种恐怖气息却并没有消失。
随着无头尸体的轰然倒下,大伙儿也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老黄,这个一直在替我们制造麻烦和混乱的家伙。
出乎意料,面对我们充满了严厉和怒火的目光,老黄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害怕的情绪,仍旧保持着那种跪地静坐,狰狞祈祷的模样。
他双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插进了地面,手背和胳膊上也出现了大量伤口,弯曲的血漉子沿着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之上,诡异地融入了进去。
同时他嘴里也在不断地喃呢自语,随着那古怪的唱腔和音阶,在空中很有规律地扩散运转,空气中也有着恶鬼的咽呜声徐徐咆哮,在我们耳边游荡和徘徊。
麻烦还没有结束,二叔手拿长剑,指着老黄跪地的地方怒河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到了这一步还不肯放弃吗?”
老黄正在念咒的身体微微一震,随后抬起头来,露出比血海更加深邃的眼睛,发出呵呵狞笑的的同时,嘴角也勾勒起了一个充满嘲弄的弧度。
接着,那种表情在他脸上定格,继而变得麻木和僵硬起来,仿佛生命力在刹那间被抽离了身体,毫无征兆地仰天倒下,随后一股粘稠如墨的气息从他天灵盖里喷发出来,在急速的运转中射向了黑山谷中间的碎石平台。
轰隆隆……
那石台立马就陷入了诡异的颤抖,比我之前遭遇过的震动还要吓人,随着地面的跳跃,平台中间的某一处位置忽然就坍塌了,形成一个巴掌宽的口子,还在持续地放大。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只看了一眼,心中就立刻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莫名惊恐的情绪也在不断地上涌浮现。
石台爆发出咔嚓的剧烈炸响,每时每刻都在坍塌,我们想阻止,但根本就无济于事,终于那塌陷的区域停下来,定格在了一米直径超过两米的黑色空间里,随后我的视线中居然出现了一尊黑色的石鼎,鼎下好似有某种生命的气息在搏动,但却带给人无比邪物和阴冷的感觉。
“那才是主角!”
林远和二叔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低沉的呼喝,我也反应过来,刚才那头发狂的雪猿,不过是石鼎下那股意识操控的傀儡,真正的麻烦一直都隐藏在石台下面,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我们。
一直到雪猿被我们杀死,这里再没有东西能够阻止我们的时候,它再通过老黄以生命为代表展开的献祭,彻底脱离地表,从那腌臜诡异的漆黑空间里弥漫出来。
这东西,与其说是山神,倒不如说是某种存在了很久执念,随着那黑气的萦绕,整个山谷抖动的频率也在不间断地持续着,石鼎嗡嗡彻响,从里面传递出一些诡异的回荡声,像极了有人在发出怒吼,仿佛大声质问着这里的一切。
林远听不懂这些鸟语,和二叔一起转过头,询问我那是什么声音?我茫然摇头,同样苦笑着说不知道啊,这种鸟语谁知道它是哪儿来的?
虽然听不懂石鼎下传来的声音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我们都很清楚,这恶灵沉睡了千年苏醒,其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招呼我们吃饭这么简单。
既然无法沟通,我们也就不必要浪费时间了,大家一起围上去,时刻准备群起而攻之。
这时候,那石鼎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露出了下面的一道口子,随后便有无穷的黑雾从里面弥漫出来,忽明忽闪,显得极其诡异和吓人。
二叔什么话都不说,迅速解开背包,从里面弄出一些朱砂和黑狗血,抡圆了臂膀朝那个黑漆漆的地洞投掷过去。
在我们的固有印象中,朱砂和黑狗血都是极好的驱邪材料,不管那下面究竟住着什么,只要用朱砂将它封住,至少能构成一些伤害吧?
想象是美好的,然而现实打脸却来的很快,因为就在朱砂即将落入深坑的时候,裂缝下却忽然爆发出了刚劲的气旋,一下子就把朱砂掀飞了,就连黑狗血包淋在上面也毫无效果。
“黑狗血无效,说明这家伙已经脱离了普通邪物的界限……”
林远的目光微闪,已经不愿意再等了,急切地想要冲上去阻止,可这一动,耳边却传来一阵更加怪异的声响,我们纷纷抬起头,发现刚刚倒下的老黄,居然又以“不倒翁”的方式直立起来,双眼泣血,脸上流露出巨大的狰狞和恐怖。
“不好,恶灵醒来后还需要一个寄生体,老黄就是它为自己培养的鼎炉,不能让他进入老黄的身体,否则这家伙就能借助阳身出去!”
陈炳坤也看出了眉目,大喝一声赶着去阻止,一个健步就蹿向了老黄所在的势头上,可得身体刚刚拉近距离,那团黑气就开始暴走了,形成一片黑漆漆的云雾扩散开来。
这种黑色几乎浓到可以吞噬光线,陈炳坤的背影一下子消失,连同我们的手电也失去了效果,黑气以自我为中心,陷入了疯狂运转,刹那间天旋地转,我感到大脑又陷入了那种恍惚,没等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林远的低吼,
“周玄,谨守灵台,抱元守一,千万别让那股意识影响了神志,否则会很容易被他夺舍掉身体的控制权!”
林远的喊话声让我浑身一颤,急忙默念静心的口诀和咒语,很快我感觉脑子变得清明了不少,眩晕感消失了,可周围的黑暗依旧存在,没有丝毫的减少。
起初我怀疑这又是某种幻阵陷阱,但林远的声音很快就再次传来,
“不是幻阵,是实打实的魔气,看来这个穴居人巢穴下面应该封印着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从我们进入隐逸峰开始就受到了这家伙的算计!”
我沉默下来,是啊,老黄废了这么大功夫,把这些多无辜的人骗到这个洞子里残忍杀害,显然不仅仅是为了追求病态的精神愉悦,他要做的是通过这些鲜血的献祭,将山谷下面那道意识彻底释放出来。
此时的我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恐怕不仅仅只是个邪墓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千百年前这里的部落设计和封印某个魔头的地点!
意识转换间,眼前光影又是一变,我猛地把头抬起,看见石鼎下那股黑气已经喷涌完毕,全都集中在了老黄身上,而原本大笑中的老黄则痛苦地捂住了脖子,身体一直保持着半蹲,后背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没能适应那股阴邪的力量。
这也难怪,被封印在地下的邪念如此庞大,而老黄也只是个普通的猎户,就算在恶灵的引导下学会了一些本事,但受限于资质的原因,成就有限,显然还达不到收放自如的境界。
那些黑气在他身上化作了游蛇,不停地穿梭蠕动,死死攀附在身上,好似结成了麻绳,拼命朝他嘴巴和鼻孔里面钻。
吸收了这么多邪恶的气息,老黄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僵硬和可怕,抱头怒吼,发出比雪猿还要夸张的惨呼声来。
“趁它还没有适应,我们快动手!”
黑暗中传来陈炳坤的呐喊,随后一只黑色长剑从背后刺去,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老黄的后心。
尽管置身于一片黑暗,导致我们的视线遭到了剥夺,可在场的都是修行者,哪怕彻底抛弃双眼,也能感应到彼此的动作和气息。
这一剑相当巧妙,并没有采取正面进攻,而是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老黄身后,可来自死角的进攻似乎并没有取得太好的效果,黑雾粘稠,分化出打量章鱼型的手臂,生生拦截了陈炳坤的剑锋,让它无法寸进。
与此同时,老黄那比石头还要硬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木讷嘶哑的“咯咯”呆笑,眼中的猩红感在不断加重,为这黑暗的领域平添了一抹诡异。
“它快成魔了!”
昏暗的山谷中传来林远的一声呐喊,下一秒林远的身体也好似利剑般蹿出,消失在了我看不见的方位。
其实大家的距离并不远,只是徘徊在周边的黑雾实在太浓,极大程度地限制了我们的视力,唯有黑暗中不断传来剑锋撕裂空气制造的锐响,说明这场拼斗究竟是有多危险。
老友正在拼命,我自然不会充当一个懦弱的看客,同样发出一声怒吼,全速冲向老黄所在的地点。
只是空间突变,仿佛移形换影般,呈现在视线中的那点光明急速后退到另一个方向,同时面前游曳出一股蟒蛇般的黑色气流,疯狂缠绕向我的脖子。
“连我也想夺舍?”
我来了个急刹,停下脚步的同时便黑魔刀怒旋而起,与那黑雾展开了正面的碰撞。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黑魔刀斩在黑雾上,刀锋迸发的强烈煞气瞬间将黑雾劈成了两截,可断裂的黑雾竟然不受丝毫影响,仍旧在空气中拉伸游弋,又从另一个角度向我卷来。
尼玛,什么情况?
面对这种无形无质的攻击,我心神一晃,直到耳边又有一道提醒声传来,
“大家小心,这魔物可以自由分化,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他夺舍的目标,一旦黑气绕体,被夺舍了心智,我们统统会成为他的傀儡!”
我听出这是林家二叔的声音,心中不免胆寒,出道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面临这么诡异的魔物,当即强打精神,激发了左手的憎恶印记,再度朝着那截徘徊在周围的黑雾中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