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儿,老王忽然停下来不肯往下讲了,我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便催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然后就出事了呗!”
老王狠狠吸了一口烟,说隔天儿媳妇果然带孙子回来了,他堂哥一听到大孙子的声音,立马坐起来要抱孩子,结果双手刚接触到孩子,小孩儿就疯狂挣扎起来,好像被烫到了一样嗷嗷叫,没一会儿居然吓得惊厥过去。
我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老王的堂哥遇上的问题确实不小。
见我不说话,老王愁眉苦脸道,“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我点头,说小孩子阴阳混沌,尤其是那种还没断奶的小孩,天生就有阴阳眼,能看见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事情的起因应该是你堂哥在外面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又跟着你堂哥回了家,恰好被他孙子看到了。”
小孩子还没断奶,也不会说话,只懂得用啼哭表达自己的恐惧,大人们不了解情况,只知道哄,当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老王一拍大腿,说是啊,现在我堂哥家成天乱糟糟的,哭的哭的,上吊的上吊,他儿媳妇埋怨这个公公害了孩子,正吵吵着要离婚呢,好好的一个家也被搞得鸡犬不宁,可真是……唉!
老王说到这里就开始叹气,他说自己和堂哥从小关系就好,一直当一家人处,看见他家闹得鸡犬不宁,自己个心里也难受,就想着花点钱,找个会看事的先生,把堂哥家的麻烦给平掉。
这倒不是什么麻烦事,既然老王找到了我,我自然不会推辞,当即站起来说,
“你开车没有,咱们这就出发吧,去你堂哥家看一看。”
老王连忙点头,指了指停靠在路边的一辆二手皮卡,说委屈你了,跟我跑一趟吧。
很快我们就上车,直奔他堂哥老家驶去,老王堂哥住在市郊外一个镇上,位置有些远,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到地方,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吃饭的点。
天刚擦黑,我们来到了一栋砖混结构的老房子前面,这是一栋两层的住宅楼,院子挺大,可以同时停靠好几辆车,门口被篱笆围着,家里还养了不少鸡鸭。
当我路过鸡圈的时候,瞧见的鸡棚里的家禽全都蜷缩在角落,连这家的大公鸡也是一副萎靡不振,蔫头巴脑的样子,心里已经大致猜出了七八分。
进了堂屋,楼上传来一个男人压抑的梦呓,好像得了癔病,含糊不轻地喃呢着什么,具体说了什么又听不清。
接待我们的人是老王的堂嫂,一个将近六十岁、长得胖胖的中年妇女,一身普通的农家妇女打扮,短发,一看就是那种勤劳,很有主见的贤内助。
老王赶紧对堂嫂说出了我的身份,他堂嫂表现很热情,忙招呼我落座,端来一杯茶水。
简单寒暄后,我朝二楼指了指,问她老公是不是在楼上休息?老王堂嫂脸色懊恼,说是啊,这死老头子,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么脏病,自己快死了不说,还连累我大孙子,搞得全家人都不得安宁,真是作孽啊……
我笑了笑,可能年纪大的老夫妻都是如此,加上被这一系列的事情搞得晕头转向,导致老王堂嫂产生了很大的怨气,说起自己家那口子的时候也是气鼓鼓。
我让她先不要抱怨了,方便的话,就带我们上楼去看看病人。
堂嫂点点头,泪眼婆娑地站起来,领着我们朝楼梯方向走。
路上我已经了结果这家的情况,老王的堂哥叫王长发,54年生,再有一年就到了要退休的年纪,他堂嫂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没有正式工作,一直负责操持家里的事情,是个不折不扣的贤内助,只是脾气有些大,两口子平时也没少闹矛盾。
很快就来到了二楼主卧室,推门进去,我发现门窗被遮掩得死死的,窗帘全都拉下来,几乎不怎么透风,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木质的大床,床上侧躺着一个男人,秃瓢、啤酒肚,把半个脑袋埋在杯子里,五官被捂得死死的,看不清脸。
我走过去,在床边轻轻敲了一下,床上的人反应有些迟钝,揭开被角,露出一张蜡黄憔悴的脸,额角的法令纹很深,两眼迷茫,缓缓地坐直起了腰,一脸迷惑地看着我们,嘴角微微动了动,却没说话。
老王走上去说,“老大,你好些没有?”
王长发麻木地摇头,他的精神状况确实有些糟糕,但意识还算清楚,短暂沉默后,又指了指我,说这位是?
老王赶紧介绍起我的身份,王长发有些迟疑,可能是出于警察的职业敏感,并没有像其他客户一样上来就要死要活地拉着我喊救命,反倒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我,说这位大师好年轻啊,不知道能不能治我的病。
我笑了笑,拉来一根板凳坐在他面前,说王叔,你先别忙着质疑我,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他将信将疑,慢慢稳住情绪,说了些自己的情况,跟老王中午讲过的那些内容差不多。
我又问他,说除了那只黑猫的事情之外,你还有没有经历过别怪事,如果在执勤的时候的罪过什么人。
王长发闭上眼睛想了想,没一会儿就感觉头疼,用力揉着太阳穴说,“我好像没得罪过谁,非说要有的话,对了……半年前陈家沟发生过一场恶性袭警的事件,当初我参与过,会不会就跟那件事有关?”
我愣了一下,让他把话讲清楚一点,什么恶性袭警。
王长发用力拍打额头,吃力地回忆了半分钟,这才缓缓说出了事件始末。
说情况是这样的,半年前,有个老头私自占用马路晒谷子,恰好有人开车路过那里,不小心碾碎了马路上的稻谷,那老头就捡石头砸坏了人家车窗,挡在车头前面,非要人家赔偿损失。
车主见那老头年纪太大,不想跟他计较,就问要赔多少钱,谁知那老头竟然狮子打开口,一张嘴就要好几万。
司机哭笑不得,说老头占用公共道路晒谷子本来就不对,自己不小心压坏了一些稻谷,了不起赔偿个一两百块就完事了,这些谷子根本值不了这么多钱。
结果那老头就趴在车头上耍横,表示自己年纪大了,一激动就容易高血压,不赔钱就别想走。
车主无奈只好报警,当时接警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人就是王长发,他一到现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警告那老头不要欺负外乡人,说他这是在敲诈,犯法的。
可老头根本就不拿警察当回事,非揪着车主不放,要人家赔钱,车主气不过就跟他扭打在一起,王长发赶紧跑去制止,撕扯中推了那老头一下。
这小子可算点着了马蜂窝,老头当场就举着锄头追打两人,还把那辆车的前后挡风玻璃都给砸碎了。
王长发也是个暴脾气,当时就呼叫了增援,叫来几个同事把老头扭动回了派出所,本打算通知老头的家人来聊赔偿问题,谁知道这老头根本就没结过婚,也没有后代,几十年都是一个人生活,横习惯了什么都不怕。
这小派出所犯了难,这老头七十好几了,打不得也骂不得,刚说他两句就往地上一趟,嚷嚷着警察杀人啦,让大家都来看。
王长发就建议先把老头拘起来,关上几天,等老头意识到错误之后再放人。
这一拘就出了大问题。
王长发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歪着嘴角说,“谁知道这老头性子那么烈,居然半夜脱了裤子,在拘留室排气孔上弄了个绞绳,活生生把自己绞死了。”
什么?
我大吃一惊,王长发继续苦笑说,“为这事我还背了处分,连所长都被调走了,好在那老头无儿无女,也没人来闹,我们就找到村长合计,给老头定了口棺材,把尸体抬进后山,由大队公社出钱给他埋了。”
处理完这件事,王长发就一直过得不顺利,值夜班的时候老走神,还遇上了“黑猫叫魂”,接着连孙子也病了……
说起这些经历,王长发悔不当初,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说我也真是,好好去招惹那老头干嘛。
我讪讪一笑,确实在我们国家,一些上了年纪老头老太太的俨然已经成为了造成社会不安定的大隐患,可这种事我管不了,只能转移话题又问起了王长发孙子的情况。
王长发叹气说,“我也说不上来,每次回家一抱孙子他就哭,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小脸发青,嘴巴也张不开,还一个劲伸舌头,叫得可惨了。”
后来去了医院,首先是怀疑呼吸道过敏,吸了半天氧总算是缓过来了,可回了家之后,小孩依旧是哭闹打滚,时不时发烧抽搐,更奇怪的是小孩背上还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红斑,有点像被什么东西给掐了一下造成,隔了好长时间都消不掉,还有慢慢增大的迹象。
那天王长发趁着孙子洗澡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那块红斑越来越明显了,甚至弯曲一个古怪的符号,特别显眼,看上去有点像……有点像一只黑猫的眼睛。
我默默听着,余光却一直定格在王长发的眉心上,发现他眉宇间依稀萦绕着一丝黑气,但并不明显,若有若无,看上去很淡。
这说明他确实撞邪了,但程度应该还不是很深,至少通过刚才的交谈,我意识到王广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并没有被什么东西蒙蔽心智。
我叹气说,“看样子那东西是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