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感觉我语气不对,说啊,你认识死者?
我醒过神来,说不确定。他对我模棱两可的回答感到诧异,说到底怎么个情况。
我实话实说道,“就在几天前,你不是带我和小道士去了一家夜店消费吗,当时我感觉无聊,离开夜店抽烟,结果后巷里走出一个站街的女人,要找我借火……”
我把大致经过都说了,没记错的话,这个站街女好像就叫瑶瑶。
老江先是惊讶了一会儿,立马道,“不会这么巧吧,这你居然和死者的见过!”
我苦闷地点头,林远听到我们对话,走上来插了一句嘴,说现在还不确定这个叫瑶瑶的女死者,跟我那天晚上遇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也许只是名字一样呢,毕竟这一行的女性都喜欢用花名,瑶瑶这个名字太普遍了,一砖头就能砸死好几个。
老江马上说,“那你等着,我马上发一张死者照片过来。”
接着他挂断电话,十几秒钟后我的手机传来震动,提示收到一条彩信,我点开信息,里面是一张缩小版的图片,点击放大后我再次苦笑起来。
果然是她。
确认了死者的身份,林远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看了我一眼道,“你这运气还真好,怎么大街上随便遇到一个搭讪的站街女,转眼就变成凶案的女主角了?”
我郁闷透顶,说这特么也怪我?林远坏笑道,“要不咱们去凶案现场看看,搞清楚这女人是怎么死的,毕竟有过一面之缘,反正最近待在招待所也没事情可做。”
林远天生就喜欢凑热闹,对这种事情当然不肯放过,起初我还不太乐意,毕竟这里属于东南的管辖范围,没有岳局罩着,我们不好随便干涉这里的事。
可在林远的一再怂恿下, 我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同意了,找老江问明白了地址,径直驱车赶赴了警察局。
到了警局门口,我打电话让老江出来接我,很快我们在他的带领下去了停放尸体的房间,这个过程中老江陪我聊了几句,说起这个遇害女孩的身份。
死者名叫江瑶,今年26岁,老家是福州那边的,18岁就到了东莞上班,但从事的并不是夜场工作,而是一家电子产品公司的仓库库管员。
我惊了一下,说不是吧,她有正式工作,那干嘛还大半夜跑出来站街?
老江嘿嘿一笑,说这很正常,这年头年轻女孩都贪慕虚荣,消费水平很高,可工厂那点死工资根本满足不了她们的消费,于是就有很多工厂女工,白天在厂子里上班,夜里打扮得妖艳,跑来红灯区拉客。
我点了下头,又问道,“那这个江瑶具体什么时候遇害的,遇害地点呢?”
老江说时间大约是凌晨两点后吧,至于遇害的地点吗,则是她平时的那家工厂后门,距离女工宿舍不远。
我说,“那具体的死法呢?”
“呃……这个有点难鉴别,应该是窒息而死的,可身上既找不到伤痕,也没有任何挣扎和遭到暴力对待的痕迹。”
老江迟疑了一下, 表情有些困惑,说这女孩死因很奇怪,警方已经做了初步的尸检,目前尚未发现死因,怀疑可能涉及到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通知我们接手这桩案子。
林远插话道,“会不会是因为窒息而死?一个普通的女工,偶尔出卖色相赚点外快,本质上应该不会惹出太大的乱子才对,怎么警察这么轻易就下结论,把她的死和灵异事件绑定到一起?”
老江小声说,“因为这已经不是个例了,最近几个月,那个工业园区出现了好多女性死者,几乎每个死者都是半夜遇害,身上找不到任何作案的痕迹。”
我和林远都吃了一惊,说不会吧,还有这种事?老江摇摇头,叮嘱我们不要声张,说那家工业园区一年要为当地贡献不少Gdp,上头对其很重视,一直捂着案子没让它持续发酵下去,所以现在还处于未公开的状态。
林远翻了一下白眼,说这些相关部门可真是,为了保住大型企业,就连员工的性命安危都不顾了,出了这么多事不设法解决,反倒第一时间捂着案子,不让消息扩散,有没有想过其他员工的死活?
老江哭笑不迭,说上面也难啊,既要保持稳定,又要拉动Gdp发展……好了不说这个了,前面就是停尸房,两位要是有兴趣就进去看一看吧。
推开停尸房大门,我再次看到了那条晚上的站街女瑶瑶,只是比起上次见面时那副妩媚妖媚的样子,此时的她面露惊恐,四肢僵硬,俨然变成了一具被冻硬的尸体。
我默默走到尸体旁边,轻轻揭开了白色布单,下面是一具成熟女性果体,身材高挑、比例协调,白皙的皮肤因为受冻而变得僵硬紧绷,对比前几天的巨大反差,让我心神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一个活生生的女孩,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尸体了呢?
林远已经对着尸体进行了一番检查,结论是确实没有发现明显外伤,老江摸着脸颊说,
“她工作的电子厂规矩挺严的,尤其是正式员工,每年都需要体检,我看过她的体检报告,整体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也不太像是疾病发作导致的暴毙。”
我说那发现尸体的地方呢,警方有没有在那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老江摇头表示没有,刚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我们纷纷扭头看去,视线中出现了几道表情严肃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那位黎处长,以及几名穿着特殊单位制服的员工。
望着忽然出现在停尸房的我们,黎处长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径直走来问道,“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老江赶紧站出来,笑着说老黎,周玄和林远是我带来的,这次出现的女死者和周玄有过一面之缘,他感觉事情蹊跷,所以提出要过来看一眼。
老江话音刚落,黎处长身后就走出一个带着黑色眼镜框的中年女人,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说不是吧老江,这里是安置遇害女性尸首的地方,又不是公共区域,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不相干的人带进来,万一出了纰漏怎么办?
这女人说话的声音比较尖锐,留着齐肩短发、颧骨略显高耸,两个外扩的鼻孔显得姿态高傲,身份似乎不低,看我们的眼神也充斥着一种排斥的感觉。
老江马上说,“戴科长,周玄好歹是西南方面的调查员,过来协助我们工作的,怎么能说是不相干的人员?”
戴科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他们是过来追查萍姐那桩案子的,和这个女人暴毙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看得出这个调查组的同志并不喜欢我们,我见状赶紧咳嗽一声道,“戴科长是吧,我并不是要干涉你们的案件,只是因为曾经见过女死者,对她的离奇死因感到好奇,所以才赶来过问一下。”
戴科长镜片下的眼里闪过一抹严肃,说是么,你是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跟女死者见面的,具体聊了些什么,她出事的时候你又在什么地方,方便透露一下吗?
我当时就怔了一下,她问出这些话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怀疑我和这起案子有关?
见我不说话,戴科长继续说,“周玄,请你理解一下,这起案子的影响比较恶劣,已经是两个月来发生的第五起了,既然你和死者加过面,我认为就有必要对你进行传讯,这毕竟也是为了工作。”
她嘴上说是为了工作,可话里话外的针对性却很浓,我心里很不爽,没想到体制内的排挤和斗争居然会表现的这么明显,难道就因为我是岳局的人,所以对方就故意处处针对我?
没等我开口,黎处长就咳嗽起来,扭头对戴科长说,“戴娟,注意你的言辞,周玄怎么说也是岳局长委派过来的,他刚来东莞还不到一个星期,而这一连串的凶案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之久,根本就不符合作案的条件。”
停了黎处长的话,这位戴科长才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放弃了针对我的询问。
我把眉毛耷拉下来,黎处长表面是在帮我说话,但这不过是为了维持表面客套的虚伪,这些人似乎对我和林远存在着很强的防备心理,根本不想让我们接触这边的案情。
老江夹在中间有些尴尬,忽然打了个哈哈说,
“好了,时间不早,既然看过了尸体我们也该回去了,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互相理解一下, 多多包容,呵呵……”
在老江的和稀泥下,我和林远埋头走出了停尸间,刚避开人群,林远就很不爽地哼了一声,说刚才那个老女人什么意思,明显就是在针对我们。
老江苦笑说,“戴娟曾经也是岳局的手下,但后来因为一场行动失利,被岳局调到了一个很偏僻的部门,一直没有得到重新启用,后来岳局被调往西南,这边新来了一个领导,又把她重新提拔了上来,所以就……嘿嘿。”
我无语得很,这就是我一直讨厌加入体制的原因,在这种派系林立,充满了勾心斗角的权力部门下生活实在太压抑了,还不如继续当我的闲云野鹤。
等到上车之后,林远却提出了自己看法,表示这个名叫瑶瑶的站街女死因绝对不简单,
“刚才检查过尸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然而没有问题也就意味着问题很大,一个身体健康的女性,既没有心脏病和哮喘类疾病,也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