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宅。
裴秀坐在钢琴前,琴声悠扬悦耳,她侧耳细细听着琴声,带着微弱的笑意;此刻在座别墅中她是优雅的公主。
如果忽视身后一地狼迹的话,那绝对是一幅画。
“夫人。”
赵妈神色淡定,指挥小女仆将碎瓷片打扫干净,弯腰拾起地上雪兔毛短跟鞋,走到夫人身边静静等待着,她也沉浸在这美妙的钢琴曲中。
一曲闭。
赵妈上前半跪在地,轻轻抬起夫人的足,为她将鞋子穿好:“夫人,那边来消息了,少爷确实和那个人的女儿住在一起。”
“哦?我还有个儿子啊?”
裴秀想起戚柏舟的脸,她的儿子,从小让自己娇惯长大,却为了一个贱人和家里断绝关系,狠心到现在都没来看他的母亲。
赵妈抬头,夫人眼里汹涌着悲伤,可表情仍是安定自若;赵妈适时闭嘴,她不想夫人在哀伤,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情。
“夫人,谢先生捎来点东西;说给您解解闷。”
听到这个名字,裴秀眼中的悲伤也没了,她站起身,走两步,把鞋子重新甩到一边固执道:“我不要,给他送回去。”
“是。”
赵妈点点头,向身旁的小女仆使了一个眼色,小女仆后知后觉拾起地上的鞋子,亦步亦趋跟上去。
夫人能去哪儿呢?
大家都心知肚明,为那个不幸夭折的小小姐准备的婴儿房;赵妈跟着夫人好些年,钢琴曲多暗伤,是妈妈思念死去的孩所作。
每次夫人发疯打砸,就会去弹这首曲子,然后去婴儿房把自己关起来,痛哭一场。
赵妈看着裴秀的背影,心中难受至极。
一天一天地哭,壮劳力都受不了,何况刚失去孩子的裴秀?
夜幕降临,裴秀蜷缩在婴儿床边,像一颗腐烂的菌子,手中紧握一个粉色小袜子;只有当母亲才知道此刻的裴秀有多可怜。
赵棠生知道裴秀心情为什么不好,为了死去的女儿,还有那个一直不回家的戚烽;这个懦弱的男人把丝毫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依然在外花天酒地。
赵棠生驱车到戚宅,周遭一片黑暗,他盯着黑暗的房间;一口一口将烟塞入肺中,眼中湿润。
凭什么,凭什么是戚烽;那个小白脸究竟比他强在哪里?!
赵棠生皱紧眉头,眼尾嫉妒地发红,一双黑色眼睛死死盯着那间窗户,心里期待朝思暮想的身影出现。
赵妈静悄悄上楼去,小女仆早已在这里守了一天;此时正蹲在地上打瞌睡,赵妈没有责怪她不尽职。
“醒醒!”赵妈不轻不重地踢了她一脚。
小女仆马上清醒,着急忙慌地站起来,唯唯诺诺,低着头不敢看赵妈严肃的面孔。
赵妈:“去吃饭吧,这里我守着。”
小女仆如临大赦,笑着感谢,赶紧走了。
赵妈收敛了脸上的严肃,推开门,这个家也只有赵妈这样的老人才敢这么做,她看到地上的夫人,轻轻把东西放下。
不禁叹息,她的小姐啊,什么时候这么脆弱过?!
终于,期盼中的房子亮起微弱的灯光;赵棠生心一紧,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紧张到吞咽口水,手机亮起,赵棠生立马下车,走进别墅,匆匆飞上二楼去。
看着那扇门,心中欢喜。
赵妈打开房门,低声叫了一声:“谢先生。”
赵棠生心早已飞到房中人的身上!哪有心思回复,随便嗯了一声就闯进去;看到地上蜷缩成孩子一样的人儿,心如刀割。
赵妈识时务地走出去,关上门,守在房门口。
赵棠生褪去坚硬的皮鞋,小心翼翼向前走,每走一步,眼就红一度,心就被撕裂一次,对裴秀的爱就厚重一寸。
他就这样安静地守在裴秀身边,他们之间是裴秀定义的;是她刺激的婚外情,是她对戚烽的报复!
可对于赵棠生呢?
裴秀是他的爱人,这辈子在世俗中的牵绊,这些他从来没说过;也不敢说,一个穷小子,站的再高看着爱人比蚂蚁还卑微。
视线落在那只粉色的小袜子,一瞬间,天塌地陷,赵棠生别过脸去,擦去泪水;赵棠生之前是裴敞队里的一员,当兵的血气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他看着自己的爱人攥着的小袜子可哭不停。
颤抖地唇落在裴秀脸上,深情,心疼……
裴秀感受到脸上的湿润,缓缓睁眼,看到赵棠生,她像个孩童一样单纯,笑起来,手擦去赵棠生眼角的泪:“你怎么哭了?”
赵棠生盯着她,攥着她的手摁在自己脸上,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笑起来:“没哭,眼睛进沙子了。”
裴秀冰凉的手指触碰他红色的眼尾,一片湿润,裴秀有些痴,她说。
“棠生,你还是那么喜欢骗我,这里哪里有沙子?”
只有两个傻子罢了。
“没骗过你,我是你的俘虏,这辈子都是。”赵棠生安心地享受她的触碰,杀伐果断的人此刻是如此纯良,变成裴秀手下一只小动物。
“棠生,她们说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可是我刚刚看到,她一个人哭得很伤心,我想过去抱抱她。”裴秀目光涣散像是重新陷入那场噩梦,泪水无意识滑落:“可是她走了,她被人抱走了!她说她不要我了!棠生!”裴秀的声音变得凄厉:“我们的孩子死了!”
赵棠生痛不欲生,他把裴秀抱紧,身体切实感受到痛苦在彼此身体内震动,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裴秀捶打着赵棠生的身体,将痛苦全部释放,这么多天裴秀无法入睡,那个孩子带走了她所有的东西,生命对于她来说就是燃烧后的灰烬。
直到裴秀耗尽所有力气哭晕过去,赵棠生惊慌失措地抱着怀里的人:“小秀!小秀你醒醒!小秀!”
“夫人!”赵妈冲进来,夫人在赵先生怀里不省人事:“赵先生!送医院!”
赵棠生赶紧抱起裴秀,突然他看着怀里的人,怎么,怎么这么轻?!不好念头直冲大脑。
顾不得多想,他冲下楼驱车赶往医院。
医生仔细检查后道:“先生,您太太是不是刚经历了大手术?她的身体很虚弱,我怀疑您太太心里方面存在问题,如果再让她抑郁下去,估计……”医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表情可惜。
赵棠生像泄气皮球:“她刚生了孩子,可孩子没保住。”
医生没有说话。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裴云飞推门而入,赵棠生站起来垂下头恭敬道:“裴叔。”
“啪。”一个巴掌狠狠落在赵棠生脸上。
赵棠生不动如山。
“谁准你去打扰她的!”裴云飞中气十足,狠狠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医生被保镖请出去,这间办公室变成专属于赵棠生的刑场。
“我爱她!”
“爱?!”裴云飞反问:“你凭什么爱?一个逃兵,没资格谈爱!”
赵棠生咬紧牙关,脸紧绷着,不堪地回忆让他有些恍惚,可心里仍牵怀病房的裴秀。
“当初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娶我女儿!赵棠生,你现在装什么深情?!”裴云飞轻蔑道。
赵棠生猝不及防地跪下,不能说,也得说了。
“裴叔,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弥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戚烽再混蛋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为了我裴家的下一代,我绝不允许!”
“戚柏舟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