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俩人才回到城里,金龙送白雪回家后,回到宿舍。
同学们周末都未回来,金龙独自躺在床上,不知怎么了,心里空落落的。
想着昨天登山的事,想着白雪,想着自己的过去,想着未来,一时间,金龙陷入了沉思。暗下决心,要想和白雪相处下去,必须努力学习,还要挣大钱,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转眼间,学校放暑假了,金龙回到了自己的家。看着年迈的父母,每天起早贪黑,不辞辛苦地劳作,还要供自己上学,自己也想着在假期找点事干干,减轻家里的负担。
这天金龙坐在院里正思索着,就听见门外的三姐喊:“金龙,有人找你。”原来是邻居钱大爷家的三儿子钱三,来找金龙玩。
钱三是金龙儿时的伙伴,比金龙大两岁,初中毕业后就未上学,在家帮着父母干农活,偶尔也到大新矿山捡点矿帮补家用。
“金龙,放假了,我来看看你。”高大魁梧的钱三,一身泥巴地跨进了大院。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钱三鼻涕虫。”
钱三小时候经常流着两条鼻涕,鼻涕流到嘴边,他猛吸一口,不一会又流出两条鼻涕,小伙伴们都管他叫鼻涕虫。
金龙看见钱三进来,脸上露出喜色,正愁没人讲话,说:“怎么一身的黄泥?”
钱三说:“一大早我去大新矿山捡矿,被大新矿山的护矿队追得屁滚尿流,摔到了泥潭了,还好,没被他们追到。”
“追到是他们的,没追到是我的,哈哈。”钱三拿着手里一个大碗大的矿石说。
金龙知道,镇上有三大矿山,大新矿、新建锡矿是县里的矿山企业,红星锡矿是省里的矿山企业。
龙头村所属的蒙山里镇,下辖16个村委会,是锡城县的一个大乡镇。地处云贵高原南端,辖区内矿产资源丰富,已探明地下矿藏有铜、银、锡、铅、钨等矿藏。
蒙山里矿山开采历史悠久,早在东汉时期就有开采冶炼的记载。
镇东面的大新山、小新山是主要矿区,省县所属的矿山企业的采矿区就分布在这里。
在山表面的露天矿藏,主要是锡、铅、钨矿,用水枪冲洗,原矿就随着水流顺龙沟冲到山下的选矿厂进行选矿,经过机械摇床选矿后,去掉部分杂质,就是含量较高的矿,达到冶炼要求,再送到冶炼厂进行冶炼。而山肚子里的矿,就得靠打矿道进行采矿。
村民们和镇上的居民也常常到龙沟里,或者到矿道堆出的矿渣坡上捡剩余的矿。遇到运气好的,捡一次矿就够一家人两三月的开支。但这些矿属于矿山企业,是不允许村民私自捡的。
为了保护矿藏,各矿山企业纷纷成立了护矿队,在龙沟和矿渣坡上进行巡逻,发现有捡矿的,捡到的矿通通没收,捡矿的人通通进行高额罚款。
由于矿藏价格高,再加上矿企业的龙沟和矿道建在村里的土地上,所以村民们铤而走险,捡矿的,偷挖滥采的,比比皆是。有的村民,因为捡矿和偷挖矿藏就成为了万元户,在镇上盖起了两层楼的小洋房。这在80年代,实在是遭人羡慕。
钱三家就是这样,钱老二成家后,所分土地也不种了,天天背着一个背篓拿着一个铁锨就上山了,钻老矿道、捡龙沟矿,不到两年就在镇里盖了两层楼的楼房。
所以钱三,学着钱老二,平常天帮父母地里干活,遇到护矿队巡逻少了,就去捡龙沟里的矿,日子过得也挺清闲的。
这时,钱三把手里捡到的矿递给金龙看:“金龙,你猜猜这大碗大的矿,能卖多少钱?”
金龙对矿石可是一窍不通,看着在阳光下发着金光的矿石,拿到手里挺沉重的,掂了掂,估摸着:“值20块吧?”
“哈哈,你真是读书人,生在矿山不知矿,说出去让别人笑话。”钱三笑着说。
“你看,这黄色发光的是黄铁矿,不值钱。这种黄色不发光的是锡矿,还有最下面黑色发亮的是钨矿,这块矿除了夹杂一点黄铁矿外,就全是锡矿、钨矿,品质很高,价值也很高。这块矿,最少也可以卖200多块钱。”
“多少?200多?”金龙张大了嘴巴,这可是他3、4个月的生活费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去一趟矿山,就看运气了,捡到好矿也是常有的事。”钱三说着从裤包里拿出一包春城牌过滤嘴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金龙:“来来来,文化人抽烟。”
金龙在小伙伴中,是一个唯一读高中的人,所以小伙伴们都管他叫文化人。
金龙一看钱三手中的烟,这可是两元1包的好烟,金龙父亲抽的是9分钱1包的经济烟。这让金龙对钱三刮目相看,想小时的钱三,整天流着鼻涕,一起去割猪食、去砍柴,别人都弄好了,可钱三总是落后,每次都是金龙弄好自己的,再帮他弄。俩人在小伙伴中,关系最好。
现在眼前的钱三,再也不是那个鼻涕虫了,变成了一个身材魁梧壮实的小伙,而且两道浓眉连在一起,就像两把刀一样,看起来透露着一丝凶狠。
“我说文化人,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回来和我一起上矿山挣钱,有了钱讨个漂亮的媳妇,还省得爹妈操心。”钱三吐了一个烟圈,乐呵呵地说道。
“光有钱也不行,世上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你懂个屁。”金龙怼着钱三说。
“不过,趁着假期,有机会我也去矿山走走,长点见识。”金龙对钱三说。
其实,金龙也有挣钱的想法,现在高二了,还有一年高考,自己有钱了,也省得父母操心。
金龙想到这里,心里有点激动,这一年,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学习成绩提高了,而且还认识了白雪,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他想尝试,他想在县城里不让其他人看不起。
钱三仿佛看出了金龙的心思:“文化人,没事,趁着假期,我带你上矿山。”
“看你这体格,还不错。在矿山,只要跑得快,护矿队追不着就行。追着是他们的,追不着是我们的。”
“鼻涕虫,你有没有被追到过?”金龙问道。
“总在水面走,哪有不湿脚的。上个月真倒霉,那天天刚黑,我刚跳进龙沟,准备开干,护矿队七八个人突然出现在龙沟边,他们事先就埋伏好,只等我进‘牢笼’,然后一拥而上,把我按在龙沟里,带进了他们矿上的小黑屋。直到第二天,老爸见我未回家,就知道出事了,赶到大新矿,罚了500块钱,才将我带回家。”
“回到家,又被老爸一顿臭骂,让我干点把稳的事,还天天拉着脸。现在哪有什么把稳的事可干,要挣钱,不冒点风险怎么行。”钱三一脸的无奈。
“不过,现在好了,我每次去,都事先侦察一下,在龙沟周围装做路人走走看看,确定无人了,才进龙沟捡矿。而且脚手要快,不能贪多,捡到一点就开溜。”
“去了几次,终于把罚款的钱还给了老爸,买了一条春城带把烟给他,老爸才有了一点笑容。”
“鼻涕虫啊,你爸说得对,做事就要做稳一些,免得让他们担心。你带我上矿山,一定要把稳。”
“放心,文化人,我带你在矿山干点稳妥的。”
“开饭了,金龙,叫钱三在我们家吃了。”堂屋里传来了三姐的叫声。
钱三也不客气,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金龙走进了堂屋。
金龙父母也从地里回来,大姐二姐也出嫁了,家里只剩三姐陪着父母。
三姐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也有本村和外村的来说亲,可三姐就是不嫁,三姐常说父母年纪大了,还有小弟在读书,自己嫁出去了,就没人照顾父母和小弟了。她要等小弟成家了,自己才出嫁。
三姐的话,让金龙很感动。
金龙知道,自己是三姐背着长大的,小时候父母去地里,整天都是三姐领着,晚上睡觉,金龙哭着不愿和父母睡,吵着闹着要和三姐睡。
在外面,金龙受到别人的欺负,三姐不顾一切冲到别人家,不论大人在不在,她都要揪出欺负金龙的人给予教训,有时为了给金龙出气,她甚至会对别人大打出手。
在家里,三姐也是护着他,金龙做错事,万老三要打金龙,三姐总是拦着父亲,有时还会被万老三失手打了几下,可三姐为了金龙毫无怨言。
三姐能说会道,记忆力好,父母讲的故事,还有自己看的书都能记住。小时候背着金龙去割猪食或砍柴,把金龙放在地上,她边做事边讲故事给金龙听,让金龙听得入迷。
金龙就是在三姐的呵护下长大的,所以金龙对三姐的感情很深。
饭桌上,万老三给钱三倒了一杯酒,金龙也独自倒了一杯,钱三也不客气,豪爽地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金龙对万老三说:“老爸,假期我想和钱三上矿山锻炼一下自己。“
话才说完,三姐就反驳道:“不行,乖乖地在家看书学习,上矿山,太危险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认真地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让爸妈过上好日子。”
听了三姐的话,金龙回答道:“三姐,学习我是一定会刻苦努力的,假期我只是想锻炼一下自己。”
“三姐,你放心,我带金龙上矿山,一定做稳妥的事,不会让你们担心的。”钱三也在帮着金龙说话。
万老三抬起酒杯,喝了一口,脸色涨红地说道:“我认为,作为男人,要见多识广,读出书来,看看外面的世界,闯出一方天地。同时,也要磨练自己。上矿山也是磨练的一次机会,我支持。”
万老三发话了,三姐也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三姐也对万老三说道:“老爸,现在大队建了一个锡矿选厂,需要挑原矿的人,从路边把矿挑到大磨处,两三百米的距离,挑1吨给5块钱,我想报名去挑矿。一天挑个两三吨,没有问题。”
万老三媳妇发话了:“三儿,我也听说了,挑矿是从路边挑到大磨处,是从低处往上挑,爬坡挺吃力的,我担心你是女的,怕闪着腰。”
“怕什么,女的去挑的也多,我会注意的。”三姐回答说。
“三姐,别去了,还是和爸妈去地里吧,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去了我也不放心。”金龙对三姐说。
“没事,金龙,我会小心的,挑矿能挣钱,也可以帮补下家里。”三姐执拗地说。
万老三沉默了一会说道:“去吧,地里的活也少了,去挑矿小心点。”
饭桌上,大家天南地北地聊着,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钱三酒也是喝得很尽兴,歪歪倒倒摇摇晃晃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