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三姐被埋的消息,大姐、大姐夫和二姐、二姐夫也赶了过来,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只听到大姐、二姐和金龙妈低声的抽泣声。
万老三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才50出头,已是满头白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起来十分憔悴。一个劲地低着头,吸着烟,地上全是白色的烟头。
金龙坐在旁边,只是一个劲的抹眼泪。
在镇上小学教书的大姐夫,安慰万老三夫妻俩说道:“爸妈,别难过了,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我们活着的人,要坚强地活下去,这也是对三妹在天之灵的最好告慰。”
听了大姐夫的话,一直沉默不语的万老三开口说道:“孩子们,我知道你们心里也难受,但是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整个家的,你们不用担心。”说完,万老三掐灭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
“你三妹,就是这个命,为这个家忙前忙后。走了,省得劳累。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不要再受这些苦难。”万老三颤抖地说道。
“我和你妈这两年来,尽管身体差一些,但也还干得动。这几天,头老是发胀,头昏眼花,我去村卫生室检查了一下,说是血压高。可能是忙老三的事,累的,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万老三顿了顿,接着说道:“只要我们这把老骨头在,一定会把你弟抚养成人。”
听到这话,金龙的眼泪“骨碌碌”直往下滴,泣不成声。
在金龙的心里,三姐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知道,家里的一切依靠将落在爸妈年迈的肩膀上,他于心不忍。
特别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总是勤劳善良,为了家庭操劳,她从来没有抱怨过。
这时,大姐二姐也接着说:“爸妈,你们放心,金龙读书我们都支持,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家想办法。一家人一条心,总有一天会过上好日子的。”
听了这些话,金龙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是啊,自己还在读书,还得靠家里帮助支持。如果没有家庭的支持,怎么能顺利地走到今天呢?就像钱三和张老二一样,早早地辍学在家干活了。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在对门山种的茶叶,一年也能有几百元的收入来源,供金龙读书没有问题。”万老三接着说道。
“回家吧,你们的小娃又小,事情也多,我和你妈不用担心。”万老三催促道。
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安慰万老三两口子一番,然后都回家去了。
过了几天,雾已散去,天气晴朗。万老三叫上金龙,一同去茶山看一下。
万老三承包的村上的茶园,在对门山的半山腰,这里云遮雾绕,泉水叮咚,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是茶树生长的好地方。
俩人吃力地向茶山走去,看着走在前面的万老三,花白的头发,佝偻着身体,步履蹒跚,一步一步吃力地向上走着,金龙感到一阵心酸。
来到茶园里,一片片绿油油的茶树长势喜人,让人赏心悦目。万老三对金龙说:“这些茶树都是我和你妈、你三姐精心培育的,品质非常好,一年四季都有。”
“我和你妈采摘,拿回家之后,再经过揉捻、炒青,就制成了茶。”
“我们家的茶,外形条索匀直重实,光彩银灰,毫锋均匀;汤色碧绿,芬芳醇和,味道粘稠回甘。”
“具有显着的生津止渴、消食、利尿、明目益智的优越功用,大家都叫它云雾茶,买的人多。”
“前几年,我和你妈,还有你三姐,刚来种茶时,因为树龄小,种出来的茶口感苦涩化不开,喝完会舌尖发麻,有锁喉感,所以不好卖,只能卖到两三角钱一斤,价格上不去。”
“现在树龄长了,口感好了,也能卖到四五角一斤,一年下来就是两三百块钱的收入。不过加上卖包谷、卖蔬菜的钱,供你上学没有问题。”万老三向金龙介绍道。
这时,金龙体会到了父母的辛劳。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能安心地去外面读书学习。
金龙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将来无论走多远走多高,都要让自己的父母过上好日子。
“爸,趁还没开学,这几天我就来茶山帮帮你,让妈好好休息一下。开学,我回到学校,你们来山上,也要注意安全。”金龙对万老三说道。
万老三点点头:“种茶,靠的是心细,从平常除草,到采摘,都不能有一点的马虎,否则,茶叶就会受到影响。”
“回家后得脱水,炒茶的温度、时间、程度都要掌握好,否则会影响茶的品质。”
金龙张大嘴巴说:“还有这么多学问。”
万老三边佝偻着身子边拔着草说道: “你要掌握的东西还多,慢慢来,这几天就跟我除草就行了。”
金龙边听着万老三的介绍,边拔着草,看着父亲认真的样子,不得不佩服父亲做事的认真和执着。
接连几天,金龙都随父亲上山,母亲在家做一些家务事。
这天早上,金龙感觉嗓子发痒,身体浑身无力,就躺在床上休息,父亲独自上茶山。
到了中午,金龙实在难受,就来到村卫生室看病。谁知,医生诊断为急性扁桃体炎,开了点消炎药让金龙吃,并让金龙多喝点水。
下午,金龙突然出现头晕、恶心、呕吐等症状,赶回来的万老三赶紧将他送到镇卫生院。经检查,金龙被确诊为急性扁桃体炎引起发烧,需住院治疗。
金龙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输液,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一会睁开眼,看到万老三坐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面庞苍白,一副憔悴的样子。
金龙心里一酸,赶紧坐起来说:“老爸,我只是脖子疼,吃点药输点液就好了,不用担心。“
万老三回过头来,望着金龙说:“你,我倒不担心,现在反而是你妈让我担心。”
万老三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听说你要住院,你妈一下子着急得下不了床,现在已通知你二姐来照顾她,也不知情况如何。”
“等你输完液,我回家看看,顺便给你带点东西过来。”
金龙急忙说道:“老爸,你现在就回去,去看老妈,现在我好多了,不需要照顾,我自己可以的。”
金龙心里一阵难受,他知道老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因为自己生病,让老妈着急,心里很愧疚。
万老三听后,看金龙病情有所好转,也就决定先回家,并叮嘱金龙说:“输完液,你直接叫医生,我回去看看就来。”
“你赶紧去,你在家照顾老妈,不用来看我了,我自己会招呼自己。如果老妈严重,赶快送来医院,不要耽误。”
“那我先回家。”万老三说着,并再三叮嘱金龙一番,随即转身离开。
金龙看着万老三的背影,心里很难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龙迷迷糊糊中睁眼一看,是万老三回来了。
万老三说:“儿子,你醒了?”
金龙点点头,说道:“我好多了,老妈怎么样?”
“我回到家,你二姐已经在招呼你妈了,听说你没有大问题,吃了两个糖鸡蛋,好多了,让我来医院招呼你。”万老三接着说道。
金龙听后,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说道:“这就好,你也不用来,我烧也退了,明天再输一次液,就可以回家了。”
“没有人招呼你,一个人也不太方便。你妈在家,有你二姐照顾,我也放心。何况这两天,晚上我也睡不着觉,来医院陪你,有个伴,我也安心。”
金龙也知道,父亲一直疼爱自己。
在自己的记忆中,从小到大,父亲就打过自己两次,不像钱三一样总被父亲打得不敢回家。
一次是自己悄悄拿了大姐的一角钱,要上街买东西,被父亲拿了一根细竹竿,打得小腿青一条紫一条的,后来被三姐拦着,害得三姐也挨了几下。这次让金龙知道,不能随意拿别人的东西,不经过别人同意拿东西,那就是偷。
还有一次,是张老二来找钱三借五分钱,金龙借给他,要求归还时要还一角钱。结果被万老三知道,又狠狠打了一顿,并告诫他:“永远不要贪小便宜,否则吃亏的是自己。要帮助别人,永远不要图回报。”
两次被打,金龙记忆深刻,永远记在了心里,这也是父亲对自己深刻的教育。
“儿子,休息吧,明早我去风味餐厅抬过桥米线给你吃。”万老三笑着对金龙说。
风味餐厅卖的过桥米线,可是蒙山里镇最好的,汤甜味美,肉又多。金龙吃过一次,这次又可以如愿以偿了,金龙心里美滋滋的。
金龙还记得第一次吃风味餐厅的过桥米线,是中考时。
那天早上起床,万老三偷偷塞给金龙六角钱,叮嘱他不要告诉姐姐们,这可是金龙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这让他兴奋不已。
万老三对金龙说:“儿子,今天考试不要慌,先去风味餐厅吃一套过桥米线,吃得饱饱的,就能考好了。”
金龙也不负父亲,以全镇第一的成绩,考进了县重点中学。他知道,这是父亲对自己的疼爱。
此时,他看着父亲,发现父亲满面红光,和白天的苍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问父亲:“老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万老三看着金龙说:“没什么,就是头有点发胀,有点晕。可能是跑来跑去,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休息吧。”金龙说。
于是,金龙和父亲就掉头挤在病床上休息。
“查房了。”这时,一个护士走进来,惊醒了还在沉睡的万老三和金龙。
“哎哟,睡过头了。”万老三从病床上坐起来说道,“我给你买早点去。”
说着,站起来低头穿鞋子,穿好鞋子站起来,摇晃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金龙一惊,赶忙去扶父亲。这时,只见万老三鼻孔、嘴、耳朵都流出了血,已经人事不省。
金龙大呼:“医生,医生......\"
医生和护士赶来,把万老三抬去抢救。可是,万老三还是没有醒过来。医生抢救后说,万老三是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
这时,金龙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