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勇挂断电话,手还未从话筒上松开,整个人却已经僵在了椅子上。办公室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只有挂钟的秒针滴答作响,似乎在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神经。他盯着电话,目光深沉,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他的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毛胡子邹老四等人被关押的消息虽然让他稍稍安心,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急迫感。毛胡子邹老四平日里嚣张跋扈,黄大发更是心眼不多,这几个人要是熬不过,咬出自己来怎么办?那可麻烦多了!刘文勇心情沉重,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乌云。
他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杂乱。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他伸手摸出一根烟,颤抖着点燃,用力吸了一口,似乎想通过烟雾来平复内心的焦躁。然而,浓烈的烟草味反而让他更清醒了。
“不能等下去了!”他狠狠掐灭烟头,咬牙低声说道,“得赶紧想办法把人捞出来。”
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夜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镇,远处的街灯像点点繁星,映照着他的脸庞,却难掩眼中的焦虑。窗外的冷风透过缝隙灌了进来,吹乱了他略显凌乱的头发,他下意识地伸手压了压,动作带着几分机械的僵硬。
“镇派出所,毛胡子他们关押在那里……”刘文勇自言自语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对策。是找派出所的熟人通融,还是通过大哥向县里打招呼?但事情闹得这么大,上头的人必定在盯着,一旦稍有不慎,他自己也可能被牵连进去。
他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手指捏着眉心,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急,先稳住。”他喃喃道,仿佛是在对自己说服。
短暂的安静后,他突然起身,拿起电话通讯录翻找着。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压低但急切:“老黄,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请你喝杯茶,顺便聊聊……”
挂掉电话后,他靠在椅背上,目光阴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先从派出所下手,这几个废物,我刘文勇不可能因为你们而陷入麻烦的境地!”
灯光下,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又长又黑,仿佛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幽灵,正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为这个深夜的密谈计时。房间里烟雾缭绕,茶几上的茶壶还冒着丝丝热气,一旁的烟灰缸里又新添了几个烟蒂,隐隐散发着焦灼的味道。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刘文勇起身走过去开门,脸上堆起一抹笑容。“老黄,快进来,快进来!”他的语气热情,语速却有些急促,似乎压抑着内心的紧张。
门口站着的老黄,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一身深色夹克外套显得干练利落。他目光沉稳,嘴角带着一丝职业性的淡笑,脚步稳重地走进房间。刘文勇赶忙从茶几边拿起一杯早已备好的茶递过去,热情招呼:“老黄,来,喝口茶暖暖身子,这深夜跑一趟,辛苦了。”
老黄接过茶杯,微微点头:“刘总,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丝警觉。
刘文勇笑着拍了拍老黄的肩膀,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压低了声音开口:“老黄,我也不绕弯子了,毛胡子邹老四几个人在蒙山里出事了。你知道的,他们是跟着我做事的兄弟,现在关在你们派出所,咱们怎么都得想办法,先把他们弄出来。”
说着,他放下茶杯,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里面塞满了百元大钞。他拿着信封走回到老黄面前,把它轻轻放在茶几上,推向老黄:“这两万块是我的一点心意,事情办妥了,以后还有更大的感谢。”
老黄的眼神微微一动,茶杯举到嘴边顿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看着刘文勇,脸上的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刘总,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刘文勇的笑容一僵,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膝盖上的裤子,目光紧盯着老黄:“怎么个不简单法?你是副所长啊,这点事,应该不难吧?”
老黄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今天的事,县里和镇里都高度重视,领导刚刚指示,要严肃处理扰乱矿山秩序的行为。我们所里已经对毛胡子他们进行了突审,他们全招了,直说是你的人,这次的行动也是受你的指使。”
刘文勇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他强压下心头的一丝慌乱,声音低沉却带着急切:“老黄,你知道这几个家伙脑子不好使,随便编几句就全盘交代了。可这要是传到县里去,我的公司怎么办?兄弟,我是靠你们保护着才走到今天的,得罪我,对谁都没好处!”
老黄摇了摇头,目光没有任何回避,语气却显得愈加沉重:“刘总,这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现在风头太紧。县里的领导已经让我们彻查幕后指使,还强调谁也不能徇私枉法。刘总,这次你真的得小心了。”
刘文勇眼神一震,脸色骤然一沉,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烟蒂用力摁进烟灰缸里,发出一声轻响。“你是说,没得商量了?”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不甘与隐隐的怒火。
老黄摇了摇头,坐直了身子,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神情严肃:“不是没办法,但要插手这事儿,光靠我可不行。镇里的领导不好惹,县里也有人盯着,除非——”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刘文勇,语气微微压低,“大哥亲自出面,把县里镇上都疏通了,我才能在所里动手脚。否则,我动一点,就得承担全责,派出所那摊子事儿也没法干了。”
刘文勇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双手插进西装裤口袋里,掩饰不住内心的烦躁。“又是让大哥出面……这几年,我哪次少了他的麻烦?可要是再不管,我这边也完了,他也得玩完。”他目光阴沉,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低吼。
老黄看着他,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刘总,我明白你的难处,但这回不是小事儿。现在是群体事件,镇里都快把它当典型案例来处理了。你放心,我只要大哥能搞定县里镇上的态度,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毛胡子他们,肯定会有机会回来。”
刘文勇停下脚步,双眼死死盯着老黄,像是在确认他的语气是真是假。他沉思了片刻,最终一咬牙:“行,我去找大哥。你,盯紧点,别让他们再多说什么。”
老黄站起身,点了点头,语气略显缓和:“放心,我会盯着。但时间不能拖太久,县里一旦下死命令,我们就更难动了。”
老黄离开后,刘文勇的办公室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窗外,夜晚的阴云压得更低,远处的山巅被夜色吞噬,偶有几声汽车的喇叭声传来,透着一种不安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凉意,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沉闷。
刘文勇走回办公桌,坐下,目光落在摆在桌角的黑色电话簿上。那是一本翻得有些旧的电话簿,皮质封面已经微微卷边。他伸手打开,指尖在一排排名字上缓缓滑过,最终停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他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轻轻敲了两下名字旁边的电话号码,似乎在犹豫着。
\"唉,事到如今,别无选择了。\" 刘文勇低声自语,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那个名字,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耳边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声音,磁性中透着一股令人不容拒绝的威严感。“阿勇,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语气沉稳,却带着一丝冷冽的关切。
刘文勇连忙调整坐姿,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但额头的细汗却悄然渗出。他放低声音,说道:“哥,这件事有点棘手……现在镇里、派出所那边都抓得很紧,县里也在关注……不过,老黄刚才也提了些建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只听那低沉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已经知道一些情况了。这事不太好办,但我们必须让县里的领导、镇上的书记态度转变。你只要稳住别乱说话,接下来,我会安排人去找镇里的刘书记。还有,派出所那边的老黄,给他足够的‘好处’,先把人拖住。”
这话虽然平静,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刘文勇听着,悬着的心渐渐落下,脸色缓和了几分,连忙点头说道:“好的,好的,一切都听大哥安排!只要能让镇里和派出所松口,我这边一定配合。”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顿,语气更冷了一些:“阿勇,这事要干净利落,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别把自己也陷进去。明白吗?”
刘文勇立刻坐直身体,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声音带着一丝讨好:“放心吧哥,我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办,不会给您添麻烦!”
电话挂断后,刘文勇放下听筒,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额头的汗顺着鬓角滑下。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桌面,似乎在权衡着接下来的每一步。他知道,大哥出面,这件事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内心深处却隐隐生出一股忐忑的预感。
窗外的风突然呼啸而过,吹得窗帘轻轻摆动,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撩拨着他此刻不安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