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青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洛青衣手中绣剑微微一动，一缕鲜血顺着剑锋滑落。
\"别动。\"她轻声道，\"剑可不长眼。\"
李青云浑身一僵。
这一刻，他仿佛被彻底抽干了力气，再也端不起丝毫将军的威严。
陈北芒从山石上一跃而下，白袍猎猎，银枪在手。
\"李青云，朕最后问你一句...\"他缓步走来，\"降，还是不降？\"
李青云死死盯着陈北芒，一字一顿：\"要杀就杀！\"
\"不愧是虎将。\"陈北芒轻叹一声，\"可惜...\"
话未说完，李青云突然暴起。
趁着洛青衣稍稍分神的瞬间，他猛地一个翻身，抽出腰间佩刀。
\"死！\"
刀光闪烁，直取陈北芒咽喉。
这一刀，快若闪电！
\"找死！\"
洛青衣大惊，绣剑疾刺。
可已经晚了。
李青云这一刀，已经到了陈北芒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北芒不退反进。
银枪横扫，势若雷霆。
\"锵！\"
火星四溅中，李青云的长刀应声而断。
紧接着，银枪回转，枪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这...\"李青云瞪大了眼睛。
他自诩武艺高强，可这一瞬间，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陈北芒的枪法，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李青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银枪，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那时候，父亲李傲天常常教导他：\"为将者，当明军阵，懂兵法，方能...\"
可他天生不是那块料。
十年寒窗，他苦读兵书。
二十载光阴，他演练阵法。
可到头来，依然只得到一个\"有勇无谋\"的评价。
他不甘心！
所以他只能苦练武艺！
他以为，自己与当时顶尖强者，没有差距。
可现在！
当真可悲！
陈北芒终究是陈北芒！
是他一生无法比拟的对象！
羡慕么？
嫉妒么？
都有吧！
然而他李青云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当初，陈北芒率八千镇北军被困安阳城时，他没有去救。
因为皇命不准！
现在他也不能活！
因为他活，皇命也不准！
其实，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纷纷投降，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至少...至少他们还有活路。
\"将军！\"
\"李将军！\"
那些已经投降的士兵纷纷惊呼。
他们的声音中，带着焦急，带着担忧，却唯独没有鄙夷。
这一刻，李青云突然明白了。
从小到大，他苦苦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八个字，是他一生的写照。
但仅仅只是他的，他不能强迫所有人接受！
可笑他到死，都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忠君\"二字拼命。
\"朕说过...\"陈北芒目光如电，\"你，不识好歹！\"
\"既然你一心求死，朕成全你，不堕你父威名！\"
听到这句话，李青云眼中浮现一抹如释重负。
是啊...
至少在临死前，他还配得上\"李傲天之子\"这个身份。
银枪出，血花溅。
李青云缓缓倒下，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这一生...
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惜，已经没人能给他答案了。
看到李青云死前嘴角带着的一丝释然的笑意。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是李青云成全了他们的活路。
突然！
\"臣等，参见陛下！\"
赵武第一个跪了下来。
\"参见陛下！\"
紧接着，万名士兵齐刷刷跪倒。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散。
陈北芒环视四周，目光在每一个士兵脸上扫过。
这些人，大多上过北境战场。
朴实，憨厚，却又不失血性。
\"都起来吧。\"他轻声道，\"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南宋的将士了。\"
\"谢陛下！\"
众人齐声高呼。
\"传朕旨意。\"陈北芒目光扫过众人，\"即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顿了顿，他又道：\"把李青云，厚葬了。\"
这句话一出，不少老兵眼中闪过一抹感激。
赵武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陛下仁德！\"
\"他虽然不识好歹，可到底是条汉子。\"陈北芒负手而立，\"这份武人的气节，值得朕敬重。\"
说着，他望向谷中那些还在燃烧的火焰。
今日之战，虽然大获全胜，可那些炸药的威力，却让他有些心惊。
若是用在大规模战争中...
想到这里，陈北芒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银枪。
这杆枪，陪他征战多年。
刀光剑影中，击败对手，总能看到对手眼中的不甘与决绝。
可炸药不同。
那轰然炸响中，看不见敌人的面容，听不到临终的遗言。
战争，从此不再是勇士之间的较量。
\"可是...\"陈北芒轻叹一声，\"时代的车轮，终究无法阻挡。\"
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太清楚了，当热武器取代冷兵器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会天翻地覆。
就像那些骑着战马，手持长枪的骑士，终究会被火枪手取代。
英雄不再是能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勇士。
而是能够准确计算射程，掌握火力的统帅。
\"这就是...\"他望着谷中的火海，\"时代的洪流吗？\"
既然无法阻挡，那就驾驭它！
\"青衣。\"陈北芒突然开口。
\"臣妾在。\"
\"传令下去，把今日之事传遍天下。\"
陈北芒顿了顿，目光深远：\"就说，大宋名将李青云，虽战败于朕，却不失忠勇之风，致死不降，未堕其父威名！\"
\"其父李傲天昔日为大宋立下赫赫战功，今其子亦不负李氏门风，以死报国，当得世人敬重。\"
\"追封李青云为忠烈侯，以彰其节。厚葬于龙虎谷，立碑记其事。\"
\"今日起，朕将向伪宋宣战！\"
\"不为别的，就为那八千镇北军，就为这些被宋采薇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
说完这话，陈北芒看向洛青衣，\"李家还有后么？\"
\"有。李青云的妻子郑氏，曾为宋国抚军司抚军使郑怀之女。郑氏忠烈，当年王爷兵困安阳城，李青云未带兵支援，便与他和离了。\"
\"可惜了，就连李青云致死不知，和离后，郑氏育有一子...\"洛青衣顿了顿，\"除了蝶影阁，无人知悉郑氏带着年幼的儿子，正在凤阳府隐姓埋名。\"
陈北芒微微颔首：\"秘密接来，安置在城中，厚养之。\"
\"若是郑氏愿意，可以让她儿子继承这忠烈侯的爵位。\"
洛青衣莞尔一笑：\"陛下当真是...\"
\"这是他们应得的。\"陈北芒望着李青云的尸身，\"朕要让天下人知道，忠烈之后，当得善待。\"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山谷中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火光映照下，陈北芒那一袭白袍，显得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