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温和的声音,沈玉琢心跳如雷,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谁?
为什么喊他小石头?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落在面颊。
灰蒙蒙的意识逐渐回笼,半眯着的眼眸完全睁开,倏地耳边传来浅浅的脚步声,就在他转动眼珠的刹那。
踩起的浪花泥水溅到了他的眼睛里。
沈玉琢心一梗,他还没有问出那人是谁呢,就被这丑八怪给打乱了,闭着眼的他摆着臭脸,折返回来的虞昭抱着一片大树叶挡在了他的头顶,遮住了雨水。
好心是不可能的。
因为虞昭发现他还没死,生命力堪比开了挂的小强,强中强。
剑骨还是在保着他的前主人,不让她动手,既然杀不得,那就得先榨干他剩余的价值,到时候若是人杀过来,她也有自保的实力。
打不过也可以跑路。
好歹是有希望活下去的,沈玉琢颤颤巍巍挪动手,抓住了逐渐靠近的手腕,嗓子因为长时间没喝水,沙哑的很。
“剑骨可是只听我的,只要我死了,他就失去效果了。”
本以为会寻求支援,喊救命,救我那种呢。
虞昭上下打量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嗤笑,将树叶盖在身上,然后把人拖了起来,她不信。
似乎主角光环用在了其他地方,比如过了这么久,那帮杀手还没追过来。
啧啧啧。
虞昭将人放置在了后背上,言简意赅,“抓稳。”
背部冰冷的身体让她打了个寒颤。
暖和的身躯让沈玉琢下意识的贴近了些,用尽全身的力气环住了她的脖子,看得出来,求生欲很强,虞昭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渐渐的,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有些热,脑子不清醒的说些胡话。
“别……抛弃我。”
“娘。”
细碎的呢喃让虞昭步子一顿,雨水将两人浸湿,大雨滂沱,水像是雨线一样从衣角滑落。
空气中带起阵阵水汽。
虞昭还是决定先把人带去个避雨的地方,再淋下去,他脑子要烧坏了。
靠在耳边的吐息逐渐灼热,痒痒的,她歪头远离了些,耳边传来他梦呓般的话语。
“爹,不要!”
“我听话,别吃……我娘。”
虞昭眼眸微闪,抿了抿唇,轻掂将人稳住,防止他掉下去。
密林不远处。
一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马车停留在那里,雨水打在一帮蒙面修士的脸颊上,双眸空洞,他们齐刷刷跪在泥水中,低着头不敢言语。
“人呢?”马车里传出的声音宛若泉水叮铃。
为首的修士双手抱拳,低声沙哑道:“属下无能,大雨掩盖了踪迹,这密林似乎有些古怪,罗盘用不了。”
马车内部的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皮毛,特有的香炉扬起细细的烟,香气四溢,此刻茶水咕噜噜冒着泡,少年眼眸低垂,浑身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
“有几个人帮他?”掀开丝绸做的车帘,沈玉修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来,质问着乌泱泱跪着的死侍。
“一……一个。”修士浑身发颤,脸色变得苍白无力。
少年噢了一声,扔出了一个茶杯,修士接住握在手心里,面露恐惧,但还是恭敬的端起,高高举过头顶。
下一瞬,一个茶壶便伸了出来,修士跪着上前。
滚烫的茶水落在茶杯里,茶水渐渐溢出,带着热气的水蜿蜒而下,而那带有茧的手指被烫满了水泡,为首的修士不敢乱动,眉头紧锁。
“怎么不喝?”沈玉修倏地开口。
那修士急忙张开嘴,将落在脸上的部分茶水吸入口中。
“谢,谢主子赏茶。”
沈玉修支着下巴,眼尾上挑,饶有兴趣的看着远方,“帮他的人,男的女的?”
“应该是女的。”
“应该?”沈玉修的双眸如锋利的刀刃,手中茶壶狠狠甩出,瓷片四分五裂,为首的修士额角被砸出血洞,鲜血流满大半张脸。
他跪伏在地,抖的跟筛糠一样。
“我不需要无用之人,三日之内还没处理掉那个余孽,自裁谢罪吧!”
“三七,走。”
鞭子拍打在马匹上,有力的马嘶声之后,车轱辘有节奏的滚动着。
马车内,沈玉修黝黑的眼眸像是暗夜中的毒蛇,黏腻又危险,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他那愚蠢的弟弟还真是好命,处处都有人帮他。
没了剑骨,还有这么多杀手追杀还能活着。
贱命真够硬的。
…………
山路崎岖,虞昭的步子有些缓慢,双腿跟灌了铅一样,刚才摆脱了蛇群,废了点功夫,如今只能往上走,希望能找到一个山洞避避雨。
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一个山洞,虞昭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没有大型灵兽、野兽什么的。
她偏头看了一眼沈玉琢,要是真有,她背上还有个人呢,直接甩出去请野兽吃自助。
她就安全了。
虞昭走进山洞,试图将人放在地上,沈玉琢的手跟个铁臂一样,根本松不开,她狠狠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昏迷的少年立马就老实松手了。
还是得用武力解决。
拖着疲惫的身躯,虞昭立马起身走了出去,好一会儿才抱着一堆湿润的树枝回来,没湿透,削掉外面的一部分烧起火堆,再把其他柴烤干就好了。
虞昭单手打了个响指,手中的灵火跳跃着,火焰很快就升了起来,她取下腰间挂着的几根死去的蛇,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便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这蛇也不知道什么品种,滋滋冒油,还挺肥的。
沈玉琢睫羽轻颤,缓缓起身靠近火堆,伸出双手和磨破皮的双脚烤着,虞昭挑眉,不动声色的移开了串着蛇的树枝。
“脚离远点,熏着我的蛇了。”
沈玉琢:“……”
“别看了,没你的份儿。”虞昭侧过身去,专心烤蛇,没有贡献的人,是不配吃战利品的。
人是她背回来的,蛇是她杀的,火堆也是她找的柴。
沈玉琢生了大病,伤口感染,此刻浑身没有力气,肚子也咕噜噜发出叫声,但还是有骨气的,“我才不吃你烤的东西,一看就不好吃。”
“口水擦一擦。”虞昭翻弄着烤蛇,面无表情的怼他。
沈玉琢的咽喉不争气的微动,咽下口水,赌气的缩成一团,捂着肚子不说话。
差不多烤好了,虞昭吹了吹上前的热气,大口吃肉,一边喝下一口酒,好不快哉,沈玉琢的馋虫早就被勾出来了,乌黑的双眸直愣愣盯着。
肠胃里酸水直冒,但此刻的他没有力气出去抓蛇吃,浑身都疼,像是被人胖揍了一番。
他不知道这个野蛮的丑女为什么这么厉害。
看着缩成一团的他,虞昭透过火焰看着他,火光在他俊美的脸庞跳动,宛若神人。
她倏地道:“你好像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那种倔倔的眼神很像。
“谁?”沈玉琢来了兴趣,他长得可好看了,天下有几个人能跟他比?
虞昭咽下蛇肉,思绪有片刻的停顿,“不知道。”
那人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爱说话,好像是个自闭儿童,没想到这个装菜的混蛋王八羔子。
心黑的很,还是个心机男孩。
沈玉琢无言以对,低头看着混乱的蛇骨头,也许等她睡着了,他可以嗦一下。
看出了他的想法,虞昭脑子一抽,有些懊恼,这傻子应该不是他,毕竟他没有那混蛋王八羔子聪明。
虞昭提着他的衣领,贴近了胸口,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俊脸上,“来,给你的剑骨道别,跟他说,以后就跟着我喝酒吃肉了,不用再管你了,我就把烤蛇分你一串。”
沈玉琢一噎,为了咕咕叫的肚子,还是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话一说完,虞昭的刀就架在他脖子上,低声道:“我验证一下。”
沈玉琢瞳孔地震:“???”
不是,你需要这么验证?
手指微颤,带着寒气的冰刃就这么僵持着,割不进血肉,虞昭手腕翻转,收了惊鸿刀,遗憾叹气,“看样子不行。”
伶厉寒光就这么擦着脖子而过,一条烤蛇随意扔在了沈玉琢的怀里。
“给。”
“你吃一条就够了,剩下的明天吃。”虞昭打了个哈欠,背过身去,抱着惊鸿刀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