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生病可不是小事,一般情况,若只是一些小毛病,都会压着不让传出来,不然容易引起朝堂不稳。
像现在这样,消息已经从宫里传到了李舜的耳中,那就是压不住了。
李舜瞬间变了脸色:“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消息?”
东来道:“早上宫门刚开传来的,说昨儿半夜圣上就不好了,只是因为宫门下了钥,所以消息没传出来。”
“圣上病情如何?”李舜再问。
东来摇头:“咱们的人伺候的远,探听不到更仔细的。”
李舜顿了顿就道:“你再让人盯着点,等都知道了,我再进宫侍疾。”
这消息明显就是李舜安插在宫里的人传出来的,他的手伸不到圣上皇后身边,可就是这样,都得了消息,可想这事闹的多大,怕是不等太久,京城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是。”东来应下。
谢岁岁也隐约听到了谈话内容,瞬间清醒,也跟着坐了起来。
随后,便看见李舜折返了回来,面色凝重。
“王爷要起了吗?”谢岁岁问。
李舜面色沉重的应了一声,得了这消息,自是无心继续睡。
谢岁岁披上衣服,喊人进来伺候梳洗,还乖乖的等在一边,没有在李舜面前捣乱,毕竟她上前伺候,那定是要手忙脚乱的。
现在李舜可没心情跟她玩闹。
趁着李舜梳洗,谢岁岁催促:“快,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也别挑,有什么让厨房上什么,再准备一些能带在身上的点心,要没什么味道容易克化的。”
花果赶忙答应一声,小跑着出了门。
等李舜穿戴好,厨房吃的也送来了。
谢岁岁将那些汤品都放在了一边,只给李舜盛了小半碗,而后又将一些看着就能填肚子却少汤水的吃食放在了李舜的面前。
就道:“王爷一会儿要进宫,还是吃能填肚子的。”
不然到时候圣上病了,也不能随意走开去更衣。
这事,谢岁岁虽然只是进了一次宫,参加过一次宫宴,但也已经有了经验。
李舜没想到谢岁岁这般细心体贴,心里也很受用。
虽着急,却也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候。
消息传出来,圣上定然病的不轻,可到底严不严重,这会儿也不知道,他若慌了神,还能办成什么事。
等李舜用完早膳,东来过来传了第二趟消息的时候,李舜这才起身离开。
李舜一走,谢岁岁就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对花果道:“我睡个回笼觉,今儿谁来都不见。”
花果答应了一声。
谢岁岁这一睡就睡到了午时,她在后宅内,自然不知道朝堂上的消息,只能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就想起来避孕丸子和通知谢云帆的事。
遣了花果出去了一趟,先是告诉谢云帆,李舜让他明日上门的事。
但因为宫里出了事,也不知道李舜得空不得空,就让谢云帆自己思量着办。
而后再去百草堂给她拿避孕丸子。
结果没想到花果避孕丸子没拿来,却将百草堂的女大夫带来了。
因是女大夫出入内宅也方便,虽然没崔氏同意,但也外院刘管家的通行,进来也是方便。
“郑大夫。”谢岁岁见到人很是惊喜。
百草堂郑家,是百年医药世家,如今还有在宫里当御医的,女大夫姓郑名琳,本也嫁了人,无奈丈夫出意外过世,又没有孩子,便回了郑家,当了郑家的女医。
年岁和谢岁岁的娘谢李氏差不多,当初谢李氏还没二嫁给谢老爹的时候,谢李氏就找郑大夫看病,也算是早就相熟。
“民妇见过谢侧妃。”
郑琳却先规规矩矩的给谢岁岁行礼,谢岁岁瞧着半点不差,显然也是学过的,不至于出入高门大户没规矩。
“郑大夫快免礼。”谢岁岁亲自将人扶起来
对于有本事的女人,谢岁岁还是很佩服的。
她认识的人里头,也就遇到了两个,一个就是郑大夫,另一个就是千金坊的金娘子了。
谢岁岁又吩咐花果上茶,对郑琳道:“早几日就听我大哥说,郑大夫要来京城,我一早就盼着了,没想到今日赶巧,花果把你请来了,今日少不得要麻烦郑大夫了。”
既是来看病的,倒是也不耽搁。
郑琳将随身背着的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脉枕,放在了小桌上。
谢岁岁配合的伸出手。
谢岁岁从小身子康健,偶尔头疼脑热都是找的郑大夫,长大后调养身子也是郑大夫,甚至还按照谢岁岁的身体情况开了避孕丸子,是以,对谢岁岁的身体很是熟悉。
谢岁岁本也以为是日常把脉,可没想到郑琳的眉头却越蹙越紧。
一看这表情,谢岁岁就心生不好。
耐着性子没出声,等郑琳收回手,才迫不及待的问道:“郑大夫,可是我的身子有何不妥。”
郑琳看了周围一眼。
谢岁岁会意,摒退了其他丫鬟,只留了花果。
郑琳才道:“我此前告诉过谢夫人,说女子太早嫁人不好,少不得要等到十八岁,哪知道你小小年纪就出了阁,如今房事过多,容易损坏身子。”
谢岁岁脸就一红。
李舜来了,她一个当妾室的不可能不伺候,不伺候她不就失宠了。
她若是拒绝两次李舜,怕不是从此李舜就不来了。
“那劳烦郑大夫给我调养一下身子。”谢岁岁只能道。
郑琳也知道谢岁岁如今身份不一般,有些事做不得主,便也不劝了。
只道:“是药三分毒,你也无其他大事,不如我给两个药膳方子,你两三日服用一次,交替着用就是,但还是要节制。”
“劳烦郑大夫了,我这避孕丸子也用完了,劳烦再给我做一些。”谢岁岁又道。
郑琳就点了点头说:“正好,我做了一些,你先吃着,这一年我都会留在京城,若是需要,让你丫鬟来找我便是。”
谢岁岁就答应了。
等让花果送了丰厚的诊金,亲自将郑大夫送走后,谢岁岁就忧愁起来。
她很是爱惜自己的身子,深知没有好身子,就享受不了好日子。
心里很是烦恼,等晚上李舜来了,她要如何拒绝的不留痕迹,又不会让李舜察觉。
结果没想到,今夜李舜根本没回来。
只在入夜时,遣了人回府,跟谢岁岁说了一声,在宫中侍疾,晚上不回来了。
谢岁岁……谢岁岁就松了一口气。
不过原本以为,这个不回来,就是一晚上的事,可却没想到,李舜竟然一连半月都宿在宫里,只遣人回来拿了干净的换洗衣物。
忽而一天夜里,谢岁岁睡的正香,却被一道钟声吵醒,她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又听见了一声。
这钟声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近在耳畔,谢岁岁听着一声又一声的钟鸣,心中莫名觉得心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她再躺不住,扬声喊:“花果,花果。”
但大概钟声掩盖了谢岁岁的声音,花果并没有马上赶过来。
谢岁岁只好自己起身,披上衣服后,看了看滴漏,发现刚到寅时(凌晨三点),这个时候花果才匆匆而来。
因为匆忙,衣裳都没穿好。
“你听,是什么声音?”谢岁岁问。
花果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但很快,谢岁岁就知道了,因为刘管家派人来了各处院子,谢岁岁院子自然也有人来。
这才知道,是丧钟,是国丧的声音,代表圣上驾崩了。
刘管家的吩咐很简单,就是全府连夜挂上白布,所有人都只能穿素衣吃素食,日常也不要胡乱走动。
谢岁岁自是答应,因为这事,半夜心慌也睡不着,只能让花果将她那些鲜艳的衣裳首饰都收起来,找了一些素净的白衣,首饰也只佩戴银首饰和一些白玉的。
然后等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崔氏被抬进宫,跪灵。
谢岁岁都惊了,崔氏可是怀孕动了胎气的,虽然回来休养了半个多月,可应当还没好全。
谢岁岁这个时候就庆幸自己只是个侧妃,还没资格入宫给圣上跪灵,毕竟要去的人太多了,谢岁岁轮不上。
此后每日,谢岁岁哪里也不去,就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其他人也差不多,这种时候,谁敢闹事。
根据孝道,需要守孝三年,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提出了“以日代月”的办法,将三年二十七个月,改成了二十七天。
等快进入五月,谢岁岁已经除了厚衣,穿上薄衣的时候,守孝终于结束了。
李舜和崔氏也回来了。
谢岁岁听了,都觉得崔氏这一胎怀的坚强,跪灵那可是好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动了胎气的孕妇。
可就是如此,崔氏这一胎依旧怀着,只是好不好的,谢岁岁也没敢打听,那就不知道了。
虽然崔氏因为怀孕,跪灵的时候也得了许多优待,但比起在王府内安心养胎的姜侧妃,到底是辛苦了不止一点半点。
李舜回来了,谢岁岁也没见到李舜。
没办法,圣上下葬,太子就要登基了,作为太子的嫡次子,又是晋王的身份,李舜虽然是从皇孙晋升为皇子,但要忙的事依旧太多。
而且也没刚出孝期,就来后院的道理,怕也是会给人诟病。
也因为这将近两个月,谢岁岁都清闲度日,虽然吃了将近两个月的素,但身子却养的极好。
请了郑大夫来复诊,郑大夫都表示很满意。
“这才五月,我竟觉得有些热了。”
花果听到这话笑道:“明儿就是五月初五端午节了,等到了六月就会入夏,侧妃觉得热点,也是正常。”
“一眨眼,这都五月多了,时间过的还真快,咱们来王府也快一年了。”
想着这一年,她从未出阁的女儿家,先是成了李舜的妾,又当了侧妃。
而李舜也从郡王成了王爷,从皇孙当了皇子,想想还真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谢岁岁在屋子里觉得闷,便叫上花果道:“你陪我去小花园走两圈,散散步。”
花果就答应了。
主仆俩刚到了小花园,还没来得及走走,便见姜侧妃的贴身丫鬟素琴,急匆匆领着府医往菡萏院走。
“快些快些,我家侧妃肚子痛的厉害,嬷嬷说是要发动了。”
素琴和府医撞见了谢岁岁,不得不停下来行礼。
“见过谢侧妃。”
“免礼,姜侧妃既然要生了,便赶紧过去吧,也别耽搁了。”谢岁岁这个时候可不敢拦人。
不然姜侧妃这孩子但凡有一点问题,岂不是要怪罪到她头上来。
“谢过侧妃。”素琴便起身,和府医急匆匆走了。
等人走后,花果便问:“侧妃,咱们要过去看看吗?”
“这女人生孩子有什么好看的。”谢岁岁不想去。
她只见过一次女人生孩子,那就是谢大嫂生孩子的时候,从此便有了阴影,对此很是害怕。
此刻遇到了姜侧妃生孩子,躲都来不及,哪里会想凑上去。
“可这是王爷第一个孩子,您若是不去,万一被人误会怎么办?”花果就一脸忧愁。
谢岁岁也忧愁了。
的确如此,她若避开,还当她有什么坏心思呢。
还没等谢岁岁想好去不去,便见丫鬟婆子簇拥着崔氏过来了。
谢岁岁自从年宴回府后,就没见过崔氏,算算也有两个月了。
乍然一见崔氏,被惊了一跳。
崔氏消瘦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了,崔氏肚子比姜侧妃小三个月,姜侧妃足九个月生产,崔氏的肚子便也有六个多月。
如今天气渐热,穿的少了,崔氏一瘦,倒是显得那肚子特别大。
谢岁岁虽惊讶崔氏的变化,但想着这两个月崔氏因为是李舜正妃,哭灵守孝都不能少,如此折腾,瘦成这样也不奇怪,回头养养便是。
便垂下目光,对着崔氏行礼:“妾身拜见王妃。”
崔氏视线便落在了谢岁岁身上。
刚进小花园,崔氏就看见了谢岁岁。
过了一年,谢岁岁好似长开了一些,本就绝色的脸蛋,越发妩媚动人,只站在那不说话,就让人移不开眸子。
若说崔氏是枯萎的花朵,谢岁岁就是刚绽放的花骨朵,正是最娇嫩喜人的时候,恨不得让人好好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