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捕快眼光如刃，让方师爷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但他又觉得，自己若是什么都不说，岂不是让人以为，他怕了区区捕快？
于是方师爷又道，“如果陆沈氏没有向别人推荐这东西，没有拿出来卖，又怎会让别人吃到，怎么会中毒？”
“归根结底，江沈氏是有罪不假，但陆沈氏罪名更大，如果不处置她，将来越来越多的人吃山药，就会增加中毒的概率。”
“一人、十人吃了没事，但不代表人人吃了都能平安无事吧？本师爷觉得，必须严令禁止百姓食用这种东西，杜绝后患，同时也要处置了陆沈氏，以儆效尤，给所有人一个警醒，免得有人再误食中毒了。”
这下，不止秦捕快和柳青烟觉得荒谬，连旁观的百姓们也觉得，这样办案简直太离谱了。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沈如云害了人，光凭方师爷三言两语就定罪了？
沈如云也太冤枉了吧！
秦捕快暗恨咬牙，“方师爷，如此办案，属实不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稀里糊涂就给人定罪处置？”
“秦捕快，民妇有话要说。”沈如云面上依旧不见半分慌张。
一旁的沈清月由于伤在屁股上，不得不跪坐着，翘着屁股。
当她听到方师爷斩钉截铁的给沈如云定罪时，心中简直欣喜若狂。
没想到自己慌乱之下想要把沈如云拉下水的举动，阴差阳错的减轻了自己的罪名。
如果沈如云被定罪，肯定要关进大牢的！
光是想想，沈清月都快压不住笑了。
扭头却看到沈如云风轻云淡的表情，一瞬间，沈清月好像看到了自己跟她之间的差别。
沈清月焦急的看向秦捕快，恨不能让秦捕快把沈如云的嘴巴缝起来！
不要再让她说话了。
秦捕快点头，“你要说什么？”
“不知大人有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
秦捕快一愣，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还是回答道，“我对花生过敏，每次吃花生，嘴唇和脸都会肿起来，所以轻易我不敢吃，碰都不碰。”
“那方师爷呢？”
方师爷冷着脸，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公堂之上，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东扯西扯一些跟案件无关的事，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脱罪名。”
他拒不回答，沈如云也没再问，转头看向旁观的众人。
柳青烟抱着手臂，鼻孔朝着师爷的方向冷嗤一声，眼中轻蔑。
对沈如云时，态度温和，“我好像不能吃栗子吧，小时候吃过一次，生了场大病，人差点没熬过去。”
其他人虽然想不明白沈如云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做什么，但想了想还是认真的回答。
搜集到大家的回答后，沈如云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再次看向方师爷。
这次，锋芒尽显，唇角勾着几分讥讽。
“方师爷，按照你的意思，谁发现山药，谁就是罪魁祸首，如果按你的道理来，皇城脚下，司农司的所有官员，至少有八成都要定罪处置。”
“在场那么多人中，秦捕快不能吃花生，柳捕快不能吃栗子，有的人不能吃鱼，南瓜、芋头、高粱、鸡鸭牛肉……那么多常见的食物，总有些人对它们过敏。”
“那每每有人过敏，是不是应该把发现粮食的人关入大牢，秋后问斩？”
“即便是再普通常见的食物，总会有人吃不了，若是误食，会有生命危险。怎么不见师爷去把那些发现粮食的人都抓起来？”
方师爷听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明白她想干嘛了。
想让她闭嘴，却被秦捕快制止。
直到听她说完，方师爷气的胡子都竖直了。
“巧言令色！本师爷是那个意思吗？”
“那敢问师爷是什么意思？民妇愚钝，不太明白师爷话中深意？”
“反正，你跟此案脱不了干系！”
“师爷，办案要讲究证据，你咬死民妇有罪，那你至少要拿出一个有理有据的推断，才能让人信服吧？”
沈如云清亮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方师爷，明明没有锐意，却令人倍感压力。
“方师爷若是拿不出来证据的话，不如再听民妇辩一辩。”
方师爷：“……”
这该死的女人，也太能说了。
到底能不能来个人把她的嘴巴堵上！
即便方师爷给秦捕快使了无数个眼色，秦捕快全都忽略。
秦捕快和柳青烟对沈如云的表现感到十分意外。
若换做寻常老百姓，在方师爷给下马威的时候就已经吓破胆子，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但她压根不中计，以退为进，攻守兼备，没有气势凌人，却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无懈可击。
如果忽略她身上的穿着，柳青烟都要以为，这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子，才能有如此强大的内心和头脑。
“首先第一点，民妇与此人无冤无仇，甚至见都没见过，为何要毒害他？
第二点，这山药确实是我摊位上卖的零嘴，但我从没强买强卖，而且先试吃后买单，全凭顾客个人意愿，大家愿意捧场，证明大家对我有一定的信任。
第三点，山药确实有毒，但毒性不强，前些年我们村里的老鳏夫中毒差点死亡，是因为他恰好对山药过敏，情况才会严重。
像花生、栗子在大周备受欢迎，很多人都吃过也没事，但过敏的人若是吃了，轻则身上红肿发痒，重则呼吸受阻，性命不保。
类似这种情况，能怪到种植花生、栗子的农民身上吗？”
“村里有人挖了山药回去囤着，我都会提醒他们，吃之前先做个过敏测试，而且严格按照我的处理方法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
“请问方师爷，我有什么动机去害他？”
方师爷脸色变了又变，青紫交加，像吞了死苍蝇一样。
事已至此，他根本无法反驳了。
他以为随便吓唬一下，快刀斩乱麻的给沈如云定罪，这一趟的任务就搞定了。
谁想到……
秦捕快锋利的目光也盯着方师爷。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口。
方师爷直接身形一晃，坐下了。
“秦捕快，本师爷赶路过于劳累，方才大脑里一片混沌，说了什么，都记不得了，这案子我没法帮你办，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厚颜无耻！
人群中，马管家看着局面被扭转过来，愤愤的暗骂方师爷狐假虎威，中看不中用。
同时，心里也愈发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