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小筑里的东厢房已经收拾好了,云若就安置在这间屋子里。
她的包袱也早就送了过去。
云若踏进芳华小筑之时,心中不免波澜起伏,昔日种种仿若于眼前重现。
她愣在原地沉浸在回忆之中,莫以宁也不去搅扰她。
“这院里竟没半分变动呢,这些花树长的还是那般好啊……”云若走到树下,轻轻的抚摸着那粗糙的树皮。
又喃喃自语:“可惜时节不对,再等两个月便有金桂了,小姐便可以做桂花糕了……”
莫以宁并未做声,此时的云若也不需有人答她,莫以宁轻轻的走开了。
“小姐还想种葡萄呢,她总说,待到葡萄一串串的成熟了,她便坐到葡萄藤下,一边摘一边吃。只可惜,那葡萄也太难养活呢……”云若的帕子叫泪珠打的透湿。
她又忆起许多年前的事了,五皇子拽着小姐的衣裳不放手,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惊恐与大滴的眼泪。
小姐不得不把如惊弓之鸟的五皇子交到她手里,握着她的手道:“云若啊,我不能将他带在身边,那样必会叫人起疑。
我只能把他托付给你了,你记住!他比我的命还要紧,我要你发誓,用你的性命去照顾他、护着他……”
小姐,你看到没,云若做到了呢!
莫以宁回了屋子,将这个院子留给这个忠仆寄托哀思之情。
过了许久,墨香才将悲慽的云若扶到了厢房里,替她挽了袖子,又打了水拧了面巾子给她擦脸。
云若吸了吸鼻子强笑道:“竟劳烦你了,我自个来便成了。”
墨香笑了笑,却并不多话。
二小姐说过,人都有伤心之时,此时此刻,不相干的人少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云若自知失礼,收拾好了才去见莫以宁向她赔罪。
“那便罚云若姑姑与我一道看看这菜单吧,您瞧这里面可有兄长不喜的?”莫以宁谈笑间便化解了这份尴尬。
云若自是满口应下,宋晓笙是她带大的,口味如何她最是清楚。
瓜果点心与解暑的羹汤早就送过去了。
两人定下了菜单,浅月便拿着菜单去了厨房。
云若忽然拍了拍脑门道:“呀,老糊涂了,险些将雪花和雪糖给忘了。
雪球生了四只宝宝,如今也有三四个月了,公子爷来的时候便带了两只,说是世子爷要了几次了……”
莫以宁大喜,立刻便叫庆福去外院将小猫接过来。
云若嘱咐道:“多带两个人去,公子爷很疼爱雪球,这两只奶猫,一只叫雪花,一只叫雪糖,吃的用的玩的,带了不少……”
她眼见莫以宁听到猫时眼睛一亮,心里便明白了,世子爷是为着夫人几次三番去了信要猫崽呢。
公子爷之前是应过他,说要给他两只的,可养着养着便心生不舍。
今日来可是忍痛舍了两只。
莫以宁叫她看的不自在,便与她一道去了澹清斋。
谁料澹清斋正厅上热闹极了。
莫以宁远远的望了一眼,便瞧见华七鹤似是与凤鸣川吵起来了。
华七鹤那般好的脾气都能被气着?
她摇了摇头便离的远了一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她与云若带着人选摆饭的地方。
澹清斋临水之处用木头搭了一处露台,有两间屋子的大小,边缘处用雕花的木头围了一圈栏杆,人在上面也不易失脚掉下去,用来垂钓是极好。
也可在露台上摆上饭桌,备好美酒与佳肴,再待夕阳西下,只余那紫紫蓝蓝的云霞,天色再暗些便可以点上琉璃灯笼。
灯笼映着水色,水中便有了烛火与花影,待凉风吹过,便是好一番相映成趣了。
纵是再晚些也无妨,荷塘赏月也是美景。
莫以宁又令人搬了几个香炉放在角落处,燃起小虫们不喜的药粉,如此便无忧了。
云若看了也赞她地方选的好。
位置既选好了,便通知厨房摆饭了。
秋雨文心带着人将五彩描金的食盒都端了过来。
不消一会儿,晚饭便已摆好。
莫以宁叫长风告诉了谢明矅,他便去请宋晓笙几位入席。
华七鹤觉着别扭本不想去,偏叫凤鸣川扯着衣襟不撒手,只得随他一道入了席。
莫以宁并未入席只关照着席上的酒水与菜肴。
她给人家做了夫人,这也算是头一回请客了。
宋晓笙看着谢明矅心不在焉的往外望了几次,便请莫以宁一道入席。
“就这么几个人,还都是自家人,弟妹不见外的话便一起吧……”宋晓笙很会说话。
谢明矅就只会用一双亮晶晶的凤眼,假装不在意的瞟上一瞟。
那脸上赫赫然就写着两个大字,心虚!
“兄长说的是!”莫以宁也很会装乖。
宋晓笙待人温文和煦,并不让谁觉着受了冷落。
与卫临说上几句,便会与凤鸣川聊上一会儿,又会请教华七鹤几个问题。
待酒过三巡,便问起了谢明矅这些日子操练的情形。
谢明矅怕他担心,便不愿细说,只含糊了几句一带而过。
可他没料到华七鹤跟凤鸣川还在扯皮呢!
华七鹤气咻咻道:“世子夫人,你评评理,世子叫他整日里操练的少了半条命,我说这般是不成的,且得收着些,他也不听!
嘿,你看他自个还是一身的伤病,阴天下雨骨头缝里、旧伤疤都在疼,就他,还能教世子?我看要换人才行!”
华七鹤是耿直之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看到病人不听话,便恼火很,并不管是否下了谁的脸面。
凤鸣川脸都气黑了,这老小子医术是不错,可这爆脾气不分场合的发作,也实在是令人头疼。
谢明矅有些傻眼,他总说有本事的人当有些怪脾气,唯独华七鹤医术高明又似乎没什么脾气,到今日才晓得,他的脾气是看不得病人不听话。
“您说,是也不是!”华七鹤不止耿直,他还挺固执。
不然也不会过去十几年了,还惦记老先生的冤情。
“先生说的极是!”莫以宁先表了态,既混不过去了,有些话也该说说。
谢明矅侧过身子与她使了个眼色,她倒是能看明白,大约是,你喝了几杯桃花醉,便开始说胡话了,这种事莫要掺合。
莫以宁回了个眼色,那意思便是,先生都问到脸上了来了,不说也不合适。
也不知谢明矅看不看的懂。
华七鹤满意极了。
他早就知晓,世子夫人最是心疼世子的。
莫以宁毫不意外的被凤鸣川冷着脸一瞪,她一点也没吓着:“先生说的极是,可这也不能怪师父!”
凤鸣川挑了挑眉,哦,竟是和稀泥了。
宋晓笙端起白玉酒杯抿了一口,他这个弟妹可不是和稀泥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