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容氏是也算是厉害的,莫以宁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但谢明矅不是,他这个人桀骜不驯是真的,哪怕身中剧毒不良于行之时,都是能随时发作的性子。
他立刻反驳道:“你少胡扯,这与太子何干!你要谋害我夫人,我自然要待她大好了一起与你讨个公道!
我可不与旁人一般,由着你戕害自个的夫人!”
他将莫以宁往身后掩了掩,似是怕这毒妇冲上来咬她一口。
“老夫人,你猜猜,我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遍访各地的稳婆,勘验那些刚刚死去的和那些快要死去的产妇又是为何?”季妈妈面上的笑容古怪无比。
“我明知小姐的死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我……我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啊……
我看着她顺利的生产,我看大夫把脉说她无碍,我看着她平平安安的睡下,我看着她奄奄一息……”季妈妈摇着头,眼泪落到地上。
她歇斯底里的嘶吼:“可我明明在场,一切都没有疑问,可是究竟是为何啊!
小姐死了,产房被拆了,我寻遍了侯府所有的污秽,将产房里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又用了我的一生去寻找答案……”
季妈妈双眼通红,脸皮都在发抖,凄厉的嘶吼:“侯爷啊,产房里的帕子多了一块,小姐生产时用的帕子是我们几个人做的,用的五层细棉布加六股的丝线缝成的。
可这一块不是我们的,却和我们的帕子泡在一起,我不知是哪里来的啊……”
她重重的跪在谢锦安的面前,从怀拿出一块帕子捧给他看:“侯爷,容氏进过产房,可怜我们小姐还以她是个好婆母啊……”
谢锦安嘴唇抖动的攥住那块帕子,已然说不出话来。
季妈妈用手掌抹了一把眼泪,慢慢的站起身来,狠狠的盯着容氏:“我知你所想,不过是一条帕子罢了,你多的是推脱之言!
那我问你,夫人生产前一日,你身边的青荷为何要匆匆忙忙的去义庄啊!
她去做甚?为何小姐一死,她当天就离了侯府?
容氏,以楚家之力寻一个小小的青荷你以为很难么?
她就在外面,世子爷烦你带她进来!”
莫以宁眼神闪了闪。
这人是季妈妈请她带来的,她猜到了季妈妈的身份,也猜到了她要做的事情。
她连半个字都不曾问就应下了。
谢明矅有些吃惊,这人证并非是他带来的。
他望了眼略有些心虚的莫以宁,转身去到院门口。
不过几息,一个被打断了两条腿的嬷嬷被丢在地上,她的嘴里塞着布团。
季妈妈上前扯下了布团。
嘶哑的声音响起来了:“老夫人救我啊,侯爷……侯爷奴婢什么都没做!
奴婢只是听从老夫人的话去寻了个死人,拿帕子沾了些秽物。
奴婢冤枉奴婢不知情啊……”
谢锦安无力闭了闭眼,难怪,难怪她要毒杀明矅,是为斩草除根啊。
“阿禾她哪一点不好?您为何!一定要这么做!”谢锦安压抑着内心的悲愤,跪在容氏的面前,头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容氏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怒气冲天道:“混帐东西!你这个不孝子!
那贱人勾的你迷了心窍,竟然还要娶楚家人!楚家人都该死!你爹为何战死,你忘了么!
楚千衡不过是你爹的副将,就是他故意贻误战机才害死你爹了呀,他就是故意的!
若非如此,洛青之战的战功又怎会是他的!那分明是你爹打下来的,就是他故意不去救援害你爹被乱箭穿心啊!
你个迷了眼糊了心的不孝子!”
谢锦安迷茫,原是为此么?呵!
他无力的呻吟:“儿子查过,并非如此。”
“你就是叫那妖精迷了心窍,杀父之仇都能抛诸脑后,我就是要杀了她!
我就是要杀了楚家的孽障!”容氏心底那压抑多年的怒火也迸发了出来。
“噗!”的一声轻响,莫以宁警醒的望过去。
自打在香云山失手杀过夜叉后,她对这种声音很敏感。
抬眼时正巧看到了容氏胸前有个亮片,然后那亮片处便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啊!”她尖叫了起来。
谢明矅吓了一跳,他这会儿也看到那喷涌的鲜血,立刻将人搂进了怀里。
季妈妈怔了怔,她摸了摸衣袖里的短刀,她的刀还在啊。
她的目光望向了容氏身后的秋嬷嬷,刚才一进来她就认出她了。
她是秋云,当年得了急病快要死了,被人抬出去的时候,遇上刚下马车的小姐。
“季云,她还在动呢,你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能救便救吧,好歹是条性命!”
“是!”
她去请了大夫,又给她熬了药,在熬药的小炉子上顺手煮了粥。
只做了这么一点点的事情,便将这人从阎王殿里拉出来了。
她那时还很年轻,很活泼也很好奇:“你总算醒过来了?我叫季云,你呢?”
“真巧,我叫秋云!”秋云的声气几不可闻,她一睁开眼,见到了这个将她从阎王殿里拉出来的女孩。
窗外的阳光透了过来,落在她的身上,金灿灿的一圈,像仙女一样在发光。
秋嬷嬷的心口插着一根长簪,弑主,她也是活不了的。
她痴痴的望着季云,断断续续道:“你……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我猜到你要做……做甚,我……帮你!可你……你要好好的……”
今日不是来对质的。
今日就是来杀容氏的。
莫以宁心里很清楚。
季云心里也很清楚。
季云是楚家人,她杀容氏,一是为主报仇,二是不能留着她祸害谢明矅。
可杀了容氏,她势必是要自裁的,于情于理,谢家都不能留她活命。
她早就准备好了,许多年前就准备好了,她一点都不害怕。
这么多年了,楚世子终于准许她来替小姐报仇,她欢喜还来不及。
可是,秋云替了她。
季云茫然无助的抱着她的尸身,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谢锦安昏倒了。
莫以宁尖叫了好一会儿,她还以为自个会昏倒,但并没有。
谢锦安都倒下了,她……还好的很。
她眨了眨眼,心里想着,这个月子坐的实在是扎实。
谢明矅见她无事,便只在她耳边留下一句:“你这声气是跟瑞姐儿学的么?”就去看谢锦安了。
容氏死了他心头一松,可谢锦安这么一倒,他很难无动于衷。
莫以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个毒蛇一般的祖母总在暗地里伺机而动,实在叫人坐立难安。
今日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