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我手要废了。”黎珞横在半空中的右胳膊止不住地在发抖,“又酸又疼又麻还使不上劲。”她一屁股往凉飕飕的石凳坐下,接着说,“这铅球要掷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知道,”安伊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边往小卖部去,“不清楚。”
黎珞对着她的后背有气无力地喊道:“可乐,要开的,要开的可乐!”
一片枯黄的树叶在半空中旋转飘落在石桌上。
黎珞望着它,神情悲痛,“要命的周三。”说时还挤出了滴眼泪,“你怎么还烂成这个样子?”叶脉清晰的叶子的右边缺了个大口,边缘泛黑。“真是可怜的叶子。”
隔桌的纪彤举手挥了挥,没一会,刘梦恩走了过来。
黎珞揉着胳膊,低下头盯着桌面,微微倾耳。
“还真的是一点都搜不到了。”刘梦恩背靠着龙眼树粗壮的树干,盯着手机屏幕说道:“什么关键词都搜不到。”她不死心地敲着键盘,输入“缺德雨哥”昨天还火爆的词条,点搜索。
结果,又是一片空白。
“那男的一看身份就不简单,删博不是分分钟的事?”短发女生咽下嘴里的蛋黄酥,“反正我是不信AI换脸的那套说辞,那男的说不定是剧组投资方,然后剧组给我家哥哥施压加戏澄清什么的。”一定是这样!
她得意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聪明透顶了。
“啊,那温莞宜还真的是.....”纪彤余光瞥见越挪越近的黎珞,双手捂住嘴,咽下余下的话。
“别瞎说。”周映胳膊肘支桌上,两手托腮,“她舅舅都发声了,再说了,这种事情总不能家长跟着做戏吧。”
刘梦恩哼了声,眼神轻蔑,“说不定她舅舅都是假的,好方便给她请假。”
黎珞握拳咬牙。
“有可能。”短发女生点点头,“之前高一普通班那谁不就是花钱租了个爸爸到学校来给他办退学吗?后来,他爸妈还来学校闹。”
周映朝刘海吹了口气,“有前车之鉴在,学校肯定也会核实的。所以,莞宜她舅舅肯定是真的。”
“可--”纪彤瞄了眼黎珞,小声说,“他们都说外甥随舅,温莞宜可是一点都不像她舅。”
周映撕着橙子味的棒棒糖糖纸说,“这也不是百分百的事。”
短发女生不悦道:“你就护着她吧!”
周映含着棒棒糖,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
“等等我!”纪彤忙站起,将桌上的牛肉干、干脆面、芒果干装进红色的塑料袋里,提着追上去。
黎珞望着周映的身影,露出了笑容。
“也不知道收了人什么好处,句句维护着。”刘梦恩极其不满的说道。
短发女生怒了努嘴,“鬼知道!”
刘梦恩在女生对面坐下,拿起包干脆面撕开包装,“欸,你说温莞宜还是、处吗?”
短发女生笑着摇摇头,“肯定不是了。”
刘梦恩咬了口干脆面,“我估计她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她隐晦一笑,“而是下不来床,小说都是这么写.....啊!”可乐泼了她满脸,她喊叫地跳起来,“安伊一,你发什么神经!”
噌一下站起,正撸着左手袖子的黎珞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握蓝色罐的安伊一。她眨了眨眼睛。刚刚那一幕太快了,可乐一下就在刘梦恩脸上流淌着。
安伊一捏扁罐子,用力掷向地上,目光冷冽,“嘴巴放干净点!”
瘪了的罐子咔嚓咔嚓地滚在一男生鞋旁。
短发女生傻愣愣的站着,手上只一口的蛋黄派掉在脚下。
不少同学火速围了过来。
到底没能如他们所愿打起来。
刘梦恩红着眼,抹着泪,哭唧唧地跑进了小卖部后面的洗手间。
到底也是没能惊动老师。围过来的同学见没瓜可吃,没戏可看,就都散了。
“我再去给你买罐可乐。”安伊一若无其事地将手上的一袋零食放在石桌上,转身走向小卖部。
黎珞结结巴巴的应了声好。见安伊一进了小卖部,她走过去,将罐子捡起来,瞄准垃圾桶,精准无误地投了进去。接着,她双手揣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从左边的口袋掏出包纸巾,扯了几张抖开,覆在桌面上的一小滩可乐上,小声嘟囔,“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大腿,她黎珞抱定了。
韩云芩拿着干净的校服外套走进洗手间,就见刘梦恩站在水池旁,流着眼泪搓洗着沾了可乐污渍的校服。
“云芩,你总算来了。”刘梦恩侧头看向她,吸着鼻子一抽一顿的控诉,“安伊一,她真的,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泼我。她拿可乐泼我。”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韩云芩的目光一一扫过敞开门的三间隔间,朝她走近。站在她身旁,她再次环顾周不大不小的洗手间,反复确认除了她们两个没其他人在,方说,“梦恩,关于温莞宜的事,你最好别管。”
刘梦恩一愣,随后惊得任由泪水淌入嘴里,口中淡淡的咸味令她回神。她望着韩云芩的眼睛,问,“是真的?不是换脸?她真的被包养了?她真的是三?”
韩云芩张了张嘴,半晌才说,“是也不是,总之,你别管她的事。”
刘梦恩抬手撩了下额前湿答答的刘海,不可思议地笑了几下,左看右看,最后还是看着韩云芩的眼睛,又笑了下,“不是,云芩。她,她才多大啊,就这么的,不要脸?”
韩云芩心虚地避开刘梦恩的目光,盯着她身后的洗手池,犹豫了会,咬牙说道:“苏--那男的上头有人,温莞宜的事,你不要管,也不要说。不然.....”她索性眼睛一闭,压低声音,“那男的,他舅舅日后会是省里的一把手。”
刘梦恩瞠目结舌,浑身发烫。渐渐的,她浑身僵麻,如遭雷击般无法动弹。
省里的一把手,那是什么概念?她一时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在她们村子里,连村长的外甥都敢横行霸道,无视法律。更何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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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那会,就下起了雨。
在南安这种秋不秋冬不冬的月份,只要一下雨,空气就又潮湿又阴冷。冷得人直不起腰板,抬不起头,伸不出手。
温莞宜一手撑伞,一手揣进校服衣兜里,缩着肩膀,弓着腰,原地踏步。没来得及梳扎的头发正在冷风中凌乱飞舞。在旁的黎珞看不过去了,挪到她身后,挺起身板,歪着脑袋夹住伞柄,面迎着冷飕飕的风,抖着手给她快速地扎了个低马尾。
刚一扎好,绿灯就亮了。
上学上班的与下夜班的熙来攘往,人挤伞擦。
也有没带伞的,像疾风似的掠过,脚踩中水洼,溅起污水。湿了旁的鞋裤,招来几声不满。
一路抖着身子到了学校,站在教学楼前,收起伞,来回甩着。不知是谁伞上的雨水,甩溅到了别人脸上,阵阵带着埋怨的喊叫入耳。
温莞宜抬手抹去脸上冰冷的水珠,学委挽着她的胳膊,边踏上湿漉漉的楼梯,边说,“南安这鬼天气在福林啥都不是。”
温莞宜只是笑,没有搭话。
黎珞偏头看着她的侧脸,也笑了。
一进教室,温莞宜就感到班里的氛围与以往不同,多了几分沉重也多了几分莫名的排挤。迎上几个同学投来的目光,其中不乏惊讶、轻视、不屑,甚至还有厌恶。
人都是这样,往往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从来不在乎真相。
虽说这所谓的真相是捏造的。
温莞宜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涌起的一丝酸涩,挺起腰板,往座位走去。
黎珞眼神凶狠的扫视着那几个神色各异的同学,出声道:“看什么看!”
“又没看你。”有女同学嘟囔道:“多管闲事。”
黎珞握紧拳头,盯着那同学,“就你话多,三八!”
温莞宜停下脚步,委屈的眼泪从泛红的眼眶涌出。手背擦过。她转身去拉黎珞的手腕,抿唇笑了下,柔声喊道:“珞珞。”
黎珞松了拳头,看着她脸上强挤的笑,心似针扎的难受。
珞珞。昨晚下第三节晚修,伊一也是这么喊的她,还在她桌旁站了好一阵才说:“下午那事,别跟莞宜说。”她又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眼圈泛红,才又轻声说,“也只有我们相信她了,而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黎珞在那一刻,有些恍惚,仿佛泼刘梦恩可乐的人不是眼前这个眼圈泛红柔语轻声的人。同时,她又感到深深地愧疚。安伊一是从始至终都相信莞宜的吧,而她不是,她先是怀疑后是分析再是纠结。
纠结要不要信她,纠结该不该信她。
就在她纠结的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一句话浮现在脑际:
一个人的眼神注定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顿时豁然开朗,想起了莞宜那双澄澈如泉水的眼眸,安然入睡。
黎珞陷入她的眸中,弯唇浅笑,“莞宜,待会班长他们来了,看到你,那嘴肯定要裂到耳后根去了。”
温莞宜被她的话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