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的人在我们手里,一口价三千万,三日后午时,新坑水库。只你一人。】
苏越泽定定地看着由绑匪发来的短信,冷光闪动的瞳眸里掠过一丝微妙的疑光,但转瞬即逝。他凝着杯中的酒液,一下子想起了阿虎说推她的人有跟冯铭手底下的人接触过,想起了许嘉与曾提起过在那天晚上有在极乐碰到唐镜昊和冯铭。他当时并未多想,如今看来......指腹摩挲着杯壁,他不知不觉地陷入深思。
屏幕暗下;阿虎小心翼翼地瞅了眼面色微沉且不发一语的苏越泽,见他没有要再看一遍短信的意思,这才往后退到邓译身旁,并将手机解锁递过去。
邓译低下眼睛,扫了眼,而后在平板上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新坑水库的地形。他一目十行,可当目光阅过“山峦重叠,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有40余座,且沟壑纵横,山陡险峻,唯一一条通往水库的蜿蜒的山路常有山石滚落、车辆翻滚坠崖...”两段加粗的黑字时,不由地想起前段时间苏越泽让他查温莞宜的行踪轨迹查韩硕等人同唐镜昊有没有交集的事来。调查结果虽已证实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可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分明又像是狼狈为奸。
苏越泽搁下酒杯,肘支吧台,手扶额,阖眼;另一手举起,挥了挥。邓译和阿虎见状,默默地退下。
只一人的品酒区,一片寂静。
静坐了会,苏越泽站起,双手伸入青灰色睡袍的兜里,踱步至壁灯幽暗的沙发区,在双人沙发落座,背靠着舒软的椅背,长腿交叠搭在木几上。
“找人推她,不过是为了试探我对她的态度,那段视频想必也是。”联想到此次绑架,他双目骤然一冷,不由得冷笑出声:看来是早就打起了她的主意,并通过视频一事,还万分笃定他,是一定会为了她只身冒险。
他起身,走回吧台边坐下,端起酒杯,一口气饮尽杯中的酒。思考一番,搁下酒杯,再次起身,走到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坠珠拂过他的鞋面、脚背;他望着洒满月光的侧院,目光越过一丛丛黑黝黝的绣球花,落定在欧式石亭处。
他依稀记得从赛车场回来的那天下午,女孩就趴在亭里的石桌上安稳地睡着;而在这之前的两个小时里,女孩还在他房间的盥洗室里抱着马桶干呕到面色发青。
那天回到西湖湾已过了午时,苏越泽从车里抱出昏睡不醒的温莞宜走进别墅,乘坐电梯上楼。昨晚,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她不得不喝下那两杯度数极高的果酒。她的确如他所想,醉得软绵绵的毫无反抗之力,但这不妨碍她发酒疯,不是哭着说头疼就是笑着东倒西歪。
哭声烦人,笑声瘆人。折腾着他一宿没睡。
苏越泽将人放床上,轻拽出被子给她盖上,而后走进衣帽间换了身睡衣出来。他掀被上床,侧身拥着她,沉沉睡去。
温莞宜是被尿意憋醒的,顶着昏沉的脑袋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盥洗室走去。一推开门,人傻了,尿意顿无。男人站在花洒下手拿毛巾正擦拭着湿漉漉往下滴水的厚实的胸膛,而那玩意狰狞、丑陋、——一股强烈到无法忍受的恶心感如巨浪般涌上她的心头,“呕”的一声,她立即捂住嘴,扑向马桶,掀开盖,就是一阵剧烈的干呕。
苏越泽神色淡然地围上浴巾,只当她是酒后恶心反胃,并没往别处去深想。他走过去,弯下腰,手覆上她的后背轻轻拍着,似在安抚。
用过下午茶后,苏越泽上楼进了书房。温莞宜四处闲逛,逛到侧院,被阳光下的一丛丛色彩斑斓的绣球花吸引了目光。她走过去,蹲下;兴是无聊,她一瓣一瓣地拾起落入地上的花瓣,耐心地按颜色分成一堆又一堆。
可渐渐地她越拾越分越心烦,干脆全拢作一堆,不管了。她拍了拍手,打着哈欠起身,走进内置石桌的石亭。面朝着高高的院墙落座,温莞宜趴在冰凉的石桌上,慢慢地合上眼睛,安详入睡。
书房里,视频会议一结束,苏越泽就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养了会神。睁开眼睛,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往下望去,就见女孩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睡得正香。阿虎坐在一壁条凳上,刷着手机。
女孩的侧脸在金色的光芒下,如同一幅精美的画作。他一时看失了神,深幽的眸子里更是闪烁着强烈的欲念。
唰啦一声,苏越泽拉上窗帘,坠珠再次拂过他的鞋面、脚背。他转身走出品酒区,走楼梯上楼。
西郊,一家废弃工厂里,鼾声如雷。五六个壮汉趴在一片狼藉的桌上睡得死沉,君姐站在窗边,呵欠连天地看着一个体格健壮、面孔黧黑的男人抱着泡沫箱跳下车。
三轮车远去。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被推开。男人走进,侧身用胳膊肘把铁门关上。君姐哑然失笑,手摸入衣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吸了一口,她转身离开窗边,走到一间原是办公室的门前,“嘎吱”一声,破烂陈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细隙。
透过门缝看去,女孩仍双手抱膝蜷缩在床边,额头抵着潮湿发霉的墙面,丸子头松松垮垮地垂在一侧肩头。君姐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回想起昨晚翻她包,里面除了换洗的内衣裤、两千六百块的现金外,就是一条占据大半空间的围巾。搜她身时,她小声哀求她,别拿走她的身份证。
一真一假,两张身份证,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君姐吐出一口气,关上木门,倚着门框,猛吸了两口烟,便将烟蒂按在墙上碾了遍,旋即松开手,看着它掉落在地上。
一转身,就见男人把泡沫箱放在地上,她走过去,弯腰掀开盖子,拿了盒蛋肉肠粉和一杯豆浆塞男人手里,说,“你给她拿进去。”
老板看着面色不佳的她,问,“你昨晚没睡?”
“睡不着。”君姐蹲下,拿了杯咖啡,揭开杯盖,喝了口,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估计是缺德事干多了,老天不让睡。”
老板看了眼那桌醉汉,说,“缺德事做多了,老天不让睡,那几个不照样也睡得跟群猪似的。”
君姐笑了笑,拿上盒蒸米粉站起,朝那扇破烂的木门扬了扬下巴。老板嗯了声,将手上的肠粉豆浆给女孩送了进去。出来时,君姐已坐在一张小方桌前,炫着米粉。
温莞宜从来不会饿着自己,吃完肠粉喝完豆浆,又找他们要了个叉烧包。填饱肚子,她在又脏又臭的厕所用他们买来的大红桶接水,用电热棒烧热,洗了个温水澡,又用他们买来的漱口杯牙膏牙刷刷了牙。
洗漱完毕,她困倦不已地回到昏暗潮湿的屋内,躺在行军床上,裹着沉重的棉被睡了过去。
“莞宜。”
有人在叫她;她觉得奇怪,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站在了操场上。一旁的人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嘻嘻笑着说,“莞宜,年级第一叫你呢。”
她抬头看去,就见宋西扬站在科技楼的楼梯口,笑容满面地朝她挥手。阳光透过摇曳的枝叶洒在少年那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上;就在她耐闷科技楼楼梯口哪来的树时,少年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色阴沉的苏越泽。
天暗了下来;她不再站在操场上,而是坐在一间漆黑、空荡的房间里。头顶的电灯亮了,面色阴沉的男人步步朝她逼近,她害怕起来,站起要跑,身后的椅子却疯狂长出藤蔓将她缠绑在椅子上。男人已逼近,森寒锐利的眸子直盯着她,他从容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剔骨刀,脸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你的骨头炖汤一定非常美味。”
她惊醒,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她想坐起来,浑身动不了,背和床粘合在了一起。门被推开,苏越泽提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邓译和阿虎紧随其后。
男人站在床边,冷眸凝着她,“邓译,把她腿砍了。没了腿,我看她怎么跑。她牙也给我拔了。”邓译手握斧子,阿虎手拿钳子,朝她走来。她哭喊着不要......醒了。
积满灰尘的办公桌上点了一支蜡烛。烛火微微颤动,映亮了那一方角隅。蜡烛旁放着一份盒饭和一碗汤。
温莞宜坐起,手捂住心跳加速的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缓了小会,她走到桌前坐下,伸长手拉开满是霉斑灰尘的破旧的窗帘,细小的灰尘在微弱的烛光下肆意飘舞。
天已经黑了。屋内一片寂静。外面也没有昨晚划拳吆喝碰杯的声音,很安静。
温莞宜打开盒盖,望着餐盒格子里的番茄炒蛋、熘肉段、红烧肉,竟然笑了。她拿筷子戳了戳米饭,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下一大半。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她没有回头,而是端起那碗早就已经冷了的苦瓜黄豆汤喝下。身后的脚步声愈近。
君姐站在她右侧,将手里的诺基亚丢桌上,双手抱胸边朝行军床走去边说,“待会你的金主会来电话,无论他说什么,你只需让他拿钱赎你。记住,你只有五秒的时间。”
她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我原以为你,不值三千万,谁知姓顾的还多给了两千万。”说到这,她“啧”了声,笑说,“五千万,只为了保你毫发无伤。而你那金主,竟将赎金翻了十倍,也是为了保你毫发无伤。你可真值钱啊。”她感慨道。
她话中“姓顾的”三个字活像数万根针,直扎进她的心,疼得她就要窒息。温莞宜两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低下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砸在腿上,洇湿了片桔色的运动裤。她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君姐头大地坐起,手伸入兜里,摸出包纸巾,伸长手递去,叹了口气。她不管再怎么可怜她,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五千万她要,三个亿她也要。
“谢谢。”温莞宜道了声谢,抽纸擦着脸上的泪水鼻涕,慢慢地也止了抽泣。鼻子塞得她难以呼吸。
桌上的手机嗡嗡振动。
君姐站起,走过去,背过身,两手往后撑着桌面,侧过脸低下头看了眼来电号码,说,“是你金主,接吧,免提。”
温莞宜抓起手机,按下接通按键,接着又按下免提。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温莞宜?”
温莞宜攥紧手机,吸了吸鼻子,说,“苏越泽,你得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