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山越说楚辞时越胡涂，带客来，能带多少人来？
龙虎山是经历过‘大旅游’洗礼的，还怕人多？
张荣山见楚辞不懂，便道：“师弟，今时不同往日，那些前来求神的香客在以前可以让道学院那些人应付，但自从你为那两人解惑后，就不断有人上来求解，一个个不是大富就是大贵，还指定要你解惑，就算不是你，也要求后山的人出面，不管对不对，反正就是不要那些道学院的人解惑。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名单，我们试着换人也没有效果，他们是认准了后山，没办法，我只有亲自上了，师兄我虽然没有师弟你的本事，但也有些本领，一来二去，那些个‘求解’的人是越来越多，开始还只是他们一个圈子里流传，后来越来越多的‘朋友’知道，到了最后，一天找我求解的能有几十号人。
几十号人啊，一人说几句，一人说几句，一天的功夫我连坐下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张荣山不断叹息，哀声载道，但脸上还有自豪的表情。
不管有多累，有这么多人找他，足以说明张荣山的修行已经得到世人的认可。
楚辞听了，看向萧焱，好奇道：“小焱，常言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按照国人的秉性，应该不会太麻烦你啊，你又怎么陷进去的？”
萧焱也是哀叹一声，道：“原本我去前山辅助师叔，只是打理其他事务，并没有什么困难，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游客就开始来找我了，我当时也是没考虑后果，欣然为他人解答问题，没想到半月时间没有，我其他事做不了了，只要出现在前山，准是被游客团团围住。”
“不是，你们到底怎么给游客们解惑的，难不成你们解惑成功？”楚辞问道。
张荣山眼中也充满疑惑，道：“我也不知道，明明很多时候我也看不出问题所在，都是表面忽悠过去，但就是越传越神，整的现在我都快成了外人眼中的活神仙了。”
“活神仙？”楚辞一愣。
这个词语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褒义词，那可以说是对修道之人最高的评价了。
上一个被说成是活神仙的还是老天师。
楚辞都没有那种荣光。
“师父，你别不信，如今师叔在外门的名气都快超过师公了。”萧焱道。
“是，是吗？”楚辞上下打量了片刻张荣山，看着一身正气的他，忽的笑道：“师兄，既然大家都认为你是活神仙，那你就当这个神仙呗，你嫌麻烦，是因为你有求必应，师兄，你可不要忘了，法不亲传，你这么轻易的泄露天机可是要遭天谴的，回头你下山去把头发染成白色，并规定，每日只给三人解惑，不消多久，你自然就清闲下来。”
“好主意啊，师父，”张荣山还没反应过来，萧焱蹦跶起来赞道：“不愧是师父，脑袋就是比我们灵光，一下子就想到了破解的办法。”
“哼，不然我怎么是你师父。”楚辞微微抬头，一脸得意。
张荣山仔细想了想，道：“师弟，你说的办法是可以，但上山容易，下山可就难了啊。”
正所谓站得越高，摔倒越惨，神坛，不是谁都可以站稳脚跟的。
张荣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异人圈中，他算的上一号人物，但是绝不是顶级人物，登上神坛，怕是把持不住。
楚辞见此，收敛笑容，严肃道：“师兄，刚才虽然是玩笑话，但这个神坛你还非得坐上去不可。”
“啊？为什么？”张荣山不解。
萧焱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楚辞看了眼萧焱，目光落在张荣山身上，道：“师兄，你可不要忘了，在道学院入驻前山前，前山管理是天师府全权掌控的，那时候山上有的是道爷解惑，可除了师父，谁被称为是‘活神仙’？”
张荣山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萧焱若有所思，道：“师父，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在故意造神？”
楚辞轻轻点头，道：“没错，所料不错，是有人故意在造神，创造出另一个‘活神仙’。”
听到造神，张荣山的疑惑更多，“不对啊，师弟，造神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选我，选择龙虎山？世人都知道师父才是活神仙，怎么还想着造神？”
楚辞嘿嘿一笑，道：“当年朱重八最开始也没想过会成为皇帝，他只是想要吃饱喝足而已。”
张荣山不笨，瞬间就明白楚辞的意思，“师弟，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扶持我，然后对付天师府？这不是搞笑吗？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对天师府不利？”
楚辞点头，道：“对，师兄你的人品我们都知道，天师府张荣山肯定不会对天师府不利，但是‘活神仙张荣山’呢？”
张荣山身体猛地一震。
楚辞微微眯起眼睛，道：“活神仙的神坛不是天师府给你的，是外界给你的，你如果想要维持神坛地位，就不得不一直满足外界的要求，那么如果某天外界要求你对付天师府呢？”
“打死我也不会.”
“师兄，”楚辞打断张荣山，道：“别说不会，就像朱重八，如果没有后来的历史，一个饭都吃不起，还浑身流脓的乞丐，你觉得他能成为皇帝吗？不可能，没有人觉得可能，但事实就是朱重八成为了皇帝。
所以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天师府张荣山变成活神仙张荣山的时候，你也就不再是你了。”
楚辞的话让张荣山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清楚，‘活神仙’这个称呼最开始他是拒绝的，但随着无数人都这么称呼他，他也开始沾沾自喜，也开始回应他人的呼唤，不知不觉他似乎已经代入了活神仙这个称号。
“师，师弟，按你这么说，这活神仙的称号还是别人来吧，我，我还是在后山清修为好。”
张荣山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但觉心头跳动的厉害。
楚辞摇头，道：“师兄，后山除了师父，哪里还有人可以胜任，而且，师兄现在已经在神坛上了，你想退，可不是随口一说就行，你信不信，你几天不去前山，那些个领导就该亲自找到师父了。”
张荣山眼睛一瞪，有些失措道：“那该怎么办？成为活神仙我要成为他人的傀儡，不成为，上面是不是会借此理由打压我天师府，那我不是成了天师府的罪人？”
“办法我不是给师兄了吗？”楚辞道。
“啊？”张荣山一愣，脑袋已经处于懵逼状态。
旁边萧焱道：“师叔，师父刚才不是说了吗，让你把头发染黑，然后每天只接受三个香客。”
“这就能解决？”
“不然呢，外界想要造神，那你就成为他们的神，但是你这个神不是他们有求必应的神，而是求而不得的神，一天三个，不需要算准，不需要看准，也不需要怎么解惑，你只需要学那些道学院的人才，来个模棱两可，天机不可泄露，加上你的妆容，久而久之，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自然会知难而退。
同时这也是师兄你难得的机缘，成为‘活神仙’，还是无数人供奉的活神仙，这可不是谁都可以遇到的，如果你能从中领悟到什么，说不定假的也可以成为真的。”
“弄假成真.这.”张荣山还有犹豫。
楚辞知道张荣山犹豫什么，直言道：“师兄，修道也称为修真，意为去伪存真，修行之路本身就是在真假中探索，你又何必在乎一时的真假，就像我们的经脉，可不是谁都有内视的能力，那么经脉的运行不是全靠臆想，那不就是假的？而等你能做到内视，看到了经脉，那就是真的，所以真假，不能只看表面。”
“.师弟，不行，这问题太复杂，我脑子不够用，我还是去请示一下师父再说。”张荣山最后还是放弃自己思考，转而把问题丢给老天师。
楚辞见此，表面没有什么变化，内心其实是忍不住一叹。
这场造神，对于张荣山来说，是真的一场大机缘。
他若是能意会其中的道理，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说成为活神仙完全有可能。
然而他选择把问题交给老天师，这或许没错，却也意味着他放弃了对道的思考。
“行吧。”楚辞不再多说。
道这个东西是非常玄妙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些道理很简单，说出来却没有了作用。
他对张荣山的指引也到此为止。
这时见张荣山的的工作得到解决，萧焱赶忙道：“师父，师父，我呢，我怎么办？”
“你？”楚辞瞅了眼萧焱，淡淡道：“年轻人嘛，总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萧焱脑筋可是能和王震球玩耍的人，哪里不懂楚辞的意思。
这是让他主动出错啊。
只要他不灵验，找他的人自然就会不断减少。
至于出现意外，他不是年轻人嘛，有错是应该的。
想到此，萧焱也笑了起来，“谢谢师父指教。”
楚辞摆手，道：“不是我指教你们，是你把天师府的荣誉看的太重，什么事都想着要做好，要对得起天师府，然而你们不知道，就是因为这种极端的思想，让天师府走上了另一种神坛，一种不准出错的神坛。
现在的天师府可不是你们想象那么平和，好在师父他老人家爆发了一波，让天师府成为不完美的门派，小焱你也借此机会再败坏败坏天师府的名声吧。”
萧焱和张荣山对望，楚辞的话他们听懂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没懂。
不过他们大概也明白过来，天师府是树大招风，已经到了必须修剪枝丫的时候了。
莫不然能哪天刮来十二级大台风，就该把这颗参天大树吹走。
“光是想想就好复杂，果然还是修行最简单，最单纯”萧焱忍不住嘀咕道。
张荣山应和点头，以前他没觉得人情世故有什么难得，今天他才恍然，他看得懂的东西都是人家给他看的，还有很多是他看不懂的。
“还是修行好啊。”他也感慨道。
楚辞见两人突然向道之心坚定，不由笑道：“你们啊，静修是道，生活也是道，怎么能只修一样，要是修成了灵玉师弟那般模样，那该如何？”
‘.师父，你在骂灵玉师叔对吧，一定是的。’
萧焱内心狂吼，却是不敢出一声。
张荣山也是嘴角抽搐。
‘奇怪了，怎么回事，不对啊，我才是师兄，应该是我唬他啊’
心头是这么想的，张荣山却安静的像是楚辞的弟子，乖巧站在萧焱旁边，大气不敢喘。
见两人走神，楚辞嫌弃的挥挥手，径直往山下走去。
张荣山河萧焱见了，不由疑惑问道：“师父，你要去哪？”
“师弟，你这是才回来吧，又要出去？”
楚辞转身无奈点点头，道：“本来我也是想在山上休息一段时间的，但是听到你们的遭遇，有些事还是早些防备着更好。”
“防备.”
张荣山和萧焱互望，神色都凝重起来。
“师弟，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楚辞沉吟片刻，说道：“说不清楚，但你们也要各自小心，就这样，我先下山了，时间不会太久，大概两天就会回来。”
“师父慢走。”
“师弟一路小心。”
张荣山和萧焱目送，等楚辞走远，俩人便结伴前往老天师住房。
楚辞的话，让他们有了紧迫感，事情不敢耽误，未雨绸缪总没有错。
这边，楚辞下山也不是去其他地方，而是他的老家，那个认识苏小小的地方。
从龙虎山到达鹰潭，已经是深夜时刻。
鹰潭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城市，因为有龙虎山的存在，旅游业是相当发达，这些年街道建筑是不断翻新改建，到了现在早已没有原本的模样。
不过再繁华的城市总有它老旧的地方，比如他高中读书的学校，学校周边的学区房。
明远中学，站在那充满年代气息的巨大石门前，楚辞眼中全是感慨。
想当初，他也是这里的一名莘莘学子，每天都要从这所大门进进出出。
为了报答明远中学的培养，他还给学校奉献了一个高考状元。
“呵呵，也不知道我的照片会不会还在学校贴着。”
荣誉墙这种东西，几乎每个学校都有。
有的贴优秀学生的照片，有的贴有些老师的照片，当然也有贴各种好‘校友’的。
不自觉，楚辞往校内走去。
只不过他也不想想，现在是几点了，大半夜的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学校门口游荡，当然会被注意到。
“这位先生，你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还请不要在这里逗留。”
门卫处传来门卫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故地重游，那声音他听着很是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