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严正一,面色惨白如纸,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去了所有的血色。他那原本整洁的发髻早已松散开来,披头散发。豆大的汗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他的脸上缓缓划过,他内心深处的挣扎与恐惧。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仿佛在努力诉说着什么,却又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禁锢住了言语的能力,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老元帅看着严正一这副模样,他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地问道:“严正一,你在军中因功升到了都尉之职,在大夏国,你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文武双全之人。假以时日,成为军中一方翘楚也是极有可能的。可你为何要做一个卖国的贼人呢?”
听到老元帅的问话,严正一坐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缓缓地抬起头,长叹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
“我严正一出身于微末之家,父母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又竭尽全力供我求学。我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华,能够在科举之路上闯出一片天地。然而,命运却对我如此不公。我参加会试,却屡试不第。(夏国的科举考试分为县试——秀才、府试——举人、会试——贡生和殿试四级。县试是初级考试,通过后便是秀才;府试在府城举行,中试者为举人;举人参加会试,通过后成为贡生;贡生再参加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
在一次酒宴上,一名考中的贡生喝多了,无意间透露了我这些年屡试不中的原因。原来,是因为我没有钱送礼,也没有权贵关系帮助说话,所以才被多次挤掉,成绩也被打压。当我满怀失望地回到家中,看着年迈体弱的父母和家徒四壁的屋子,我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奈。
我只得无奈地放弃科举之路。本想着以自己举人的身份进入县衙,即使做不得八品县丞,怎么也能做个九品上的县尉吧。可是,现实却再次给了我沉重的一击。因为没钱、没关系,我只做了个九品下的巡检,从事着末流之职。我本以为只要做出成绩、做出功绩,做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就能得到升迁的机会。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尽职尽责,因为没有钱、没有关系,依然是升迁无望。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在一次协助军队运输粮草的过程中,我们遭遇了外敌来犯。我奋勇拼杀,协助军队成功击退了敌人。因为我的表现出色,立下了战功,得到了当时将军的赏识。又听闻我是个举人,将军便拉我进入军中,委以重任。几年间,我因功积累,被置为副都尉。可是,正当我意气风发,想要一展心中抱负的时候,那位将军却在一次战役中不幸战死。自那之后,我的职位前面便一直挂着这个‘副’字,再无寸进。这一切,只因为我没钱,没关系。
正当我心灰意冷的时候,有人找到了我。他们给了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财富,并且承诺只要我按照他们的指示做,两年之内必定让我成为参将。那一天,我独自在书房中思考了一天一夜。内心的挣扎如同汹涌的波涛,不断冲击着我的心灵。最后,我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同意了他们的要求。”说到这里,严正一低下头,一行悔恨的泪水从眼眶中悄然滑落,那泪水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无尽悔恨的流淌。
顾启明听到严正一的这番话,心中怒火中烧。他怒喝道:“严正一,你将夏国置于危机之中,你将袍泽置于死地。你为什么要同意?你怎么敢同意?”
严正一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来,他的双目圆睁,目眦欲裂,连头发都似乎要炸起。他高声说道:“为什么?我严正一在此之前,为人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为官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入军伍身先士卒、奖罚分明。可是我得到了什么?科举被人顶替、为官被人排挤、军伍被人打压,这些都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家中无钱贿赂考官,因为我不收受贿赂、不收礼,无钱贿赂上司,因为我不克扣军饷、不喝兵血,无钱贿赂军中将领;更是因为没有关系为我说话。
现在只要我听他们的,要钱有钱,要官有官,我可以家财万贯,平步青云。而这代价就是你们。哈哈哈。”严正一说完,大笑不止。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奈、悲愤和自嘲。泪水在他的脸上纵横交错,他笑得身体颤抖,脚步向后靠去。旁边的人急忙让开,看着这癫狂的人,众人心中也是一阵唏嘘。严正一的笑声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每个人的脸上,更是狠狠地抽在每个人的心上。如果把自己放在严正一的身上,自己能否经得住诱惑呢?
陆肖心中也是一阵感慨。世事无常,活着活着,最终,自己竟然活成了最初最为讨厌的模样。
老元帅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严正一,语气沉重而又恳切地说道:“严正一啊!想当初,当你秉持清正廉洁之作风为官理政之时,那一方百姓可曾不对你敬爱有加?每当他们提及你的名字,眼中闪烁的尽是钦佩与敬仰之光。还有,当你身先士卒地冲锋陷阵,在军中施行奖罚分明之制度的时候,那些铁血军士们,哪一个不是对你衷心拥戴?他们视你为楷模,愿追随于你左右,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尽管你后来遭受了打压和排挤,仕途坎坷,道路崎岖,但面对着百姓们真挚的爱戴以及军士们热忱的拥戴,难道你的内心不曾感到满足和自豪吗?如今的你,确实拥有了丰厚的钱财,也似乎迎来了光明的前途。然而,当你再次看到那些曾经无比爱戴和拥戴过你的百姓和军士时,你的内心深处当真就能毫无愧疚之意吗?
你因一时的贪念而迷失自我,背离了道德与国法。从最初的质朴到后来的堕落,这种转变让人深感失望与愤怒。一个人若不能始终秉持廉洁之心,任由贪欲膨胀,必将遭到众人的唾弃。”
严正一听到老元帅的这番话,忽然从狂笑中清醒过来。他的眼神渐渐清澈了起来,仿佛在那一刻找回了曾经的自己。突然,“扑通”一声,严正一双膝跪在了地上,他泪流满面地说道:“正一,一时糊涂,我后悔呀。”说完,他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他内心的悔恨全部释放出来。
陆肖这时问道:“严正一,告诉我们你是受谁人指使的?”
严正一停止了哭声,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看众人道:“诸位,正一一步走错,毁了一世英名。收到的那五万两的银票我没有动,还在我帐中,有机会分给那些战死的将士吧。”说完,他突然起身,冲到窗口,纵身跃下。众人连忙冲出楼中,来到窗下。此时的严正一已经七孔流血,命丧当场。那惨烈的景象让人不忍直视,心中充满了惋惜与悲痛。
陆肖摇了摇头,回到楼上。老元帅已经命人将地上的四人押了出去枭首示众了,众人也随后回到楼中。 老元帅见人员到齐,便说道:“现在内鬼虽已经伏法,内部已经稳定,但是敌军却已经到来了。据刚才那几个人交代,此时的敌军应该在跃龙谷外二十里处隐藏。敌军的计划是,明晚严正一轮值守城,夜半子时打开城门,敌军趁机攻入城内,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一举拿下临封关,并且擒获老夫。”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后怕。这要不是提前捉出内鬼,估计敌人很有可能成功,到时候他们都不一定能见到后天的太阳了。
接着,老元帅又说道:“从现在开始到明晚子时还有十八个时辰,时间紧迫,不知诸位有什么退敌之法吗?”
众人低头沉声不语,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时,诚开口说话了:“老元帅,明晚敌军来袭,我们依然可以佯装打开城门,引敌人入城后,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众人听后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陆肖这时说道:“计划倒是可行,但是不可取呀?”众人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陆肖身上,对陆肖的话既震惊,又好奇。
这时,徐继昌问道:“不知陆都尉有何高见?”
陆肖给众人分析道:“敌人来袭不会全部进入城中,估计进城的在三到五万之间,就算五万人。即使我们全歼了这五万人,我们还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又能有多少人可堪一战?关外可是至少还有五万人马。就算他们不进攻,只要阻断我们的后路,等其他敌人到了,我们可就成了笼中之鸟、瓮中之鳖了。”众人听完,全都沉默了。有的握紧拳头,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愤怒;有的长吁短叹,为眼前的困境感到无奈;有的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破局之法。没有人再说话,场面沉寂得有些压抑。
老元帅也是默不作声,陷入沉思之中。他深知眼前的局势严峻,必须尽快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陆肖笑了笑说道:“我有一策,可破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