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爸爸比着口型点头,又用手指了指话筒,摁下了免提。
陈广锡的声音有些疲惫,短暂寒暄后,他直接开门见山说了正事儿。
“良才大哥,能不能借我十万块钱?”
大小顾两人面面相觑,这么直接、这么唐突的吗?
没等两人出声,电话那头的陈广锡先是表达歉意,之后便把在苏联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自打上次收到关于父亲的音讯后,他快速处理完金阳的生意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东北,几经波折后顺利进了苏联境内。
根据之前收到的讯息,他的父亲被关押在海参崴的一座监狱中。
海参崴最早是中国的领土,隶属于吉林将军,晚清时期被割让了出去,作为苏联在太平洋沿岸最大的港口,逐渐从偏远渔村发展成为其在远东地区最大的城市。由于城市复杂的历史特性,海参崴有着很多中俄混血,精通两国语言的人也不在少数。
最初得到消息时,陈广锡还暗自庆幸,在海参崴捞人总比莫斯科或者列宁格勒要容易得多。可随着入境之后的见闻,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里所有的一切,通通都不对劲。
海参崴在之前几十年中兴建了很多大型工厂,经济得到迅猛发展。上次造访这座城市时,它还是非常繁华且充满着活力的远东明珠,沿街餐馆酒吧一路霓虹处处喧嚣。
可现在,这里仿佛一夕之间丧失了活力,黑云压城,城中是春风都吹不动的死寂。
昔日热闹的餐厅纷纷贴着停止营业的通知,原先敞着大门迎客的商店现在大门虚掩,透过橱窗,里面的货架上稀稀落落地摆放了些东西。
隔着厚重的衣服,陈广锡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皮,犹豫片刻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来一袋面包。”
“没有。”
“牛奶或奶酪?”
“没有。”
“那还有什么吃的吗?”
“只有半袋黑面粉,要不要嘛?”胖乎乎的苏联妇女一脸凝重地摆摆手,从身后小心取出那半袋面粉递了过来,“年轻人,建议你赶紧收好这半袋黑面粉,如果你今天错过了它,恐怕会连黑面都吃不到。”
价格自然是不菲的,但此时人们已经不会去考虑价格了,因为整座城市,不,整个苏联,此时都处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时期。
街上肉眼可见的萧条和祖国欣欣向荣的情景形成鲜明的对比,有那么一瞬间,陈广锡觉得时空错乱了。
“这个民族正站在悬崖边缘,这里所有的人都很恐慌、很痛苦、很贫穷。他们对眼前的处境感到绝望,绝望中又带着不甘,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失去了笑容。”
通过陈广锡的描述,顾臻几乎可以窥见这个民族的内心,他们是沙皇的后代,曾经那么辉煌、那么波澜壮阔,他们血液高贵、头颅高昂,从出生起,骨子里便透着一股傲气。
但残忍的现实正在强按他们的头颅、磨灭他们的自尊,他们可以选择不接受,但他们仍有活着的权利和对生活的向往。
这种复杂而沉重的感觉会在每时每刻出现,很突然、让人很崩溃。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社会的动荡使得原本密不透风的监狱出现了松动。
“我见到了我的父亲,他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监狱赦免了他外出劳改的任务。谢天谢地~他扛了过来。我需要一笔钱来疏通关系,把他营救出来。”
为了这次营救,陈广锡已经准备了多年,他这次是带着巨款过去的,可惜伴随着物资紧缺而来的,就是卢布的贬值,对方的要价越喊越高,陈广锡现有的数额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