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去,而非回,短短不过一年时间,他就已经将青州当做家,孟夫子很是满意,点点头,示意没什么事情了,路清可以回去读书了。
他对路清还是满意的,勤奋好学,且尊师重道,有他提点,将来前途无量。
只是谁也不会嫌自己手底下有能力的学子多,那路溪连着拿了县试和府试的榜首,一举拿下院试不成问题,排名也定然在前十,若现在不拉拢过来,等院试之后,官学的那些老家伙就都该盯上了。
单单只准备一层师生关系怕是不成,他还得做些别的准备。
这事儿还得劳烦他的夫人。
*
说是回私塾读书的路溪,正同路禾肩并着肩,腿并着腿,席地而坐。
铺子的地面已经被抠的坑坑洼洼,两人坐的位置是唯一幸免的地方——去往二楼的楼梯口。
两人腿上架着桌面,一个读书,一个写写画画。
路溪读累了,就开始找路禾闲聊。
“你真的觉得三叔或者说孟夫子,不会放弃?”
正好路禾也画累了,放下毛笔开始活动手腕。
“我觉得不会,以你在前面两场考试的成绩看,我大胆猜测一下,院试你定然能拿个前五。”
“如此有潜力的学子,你觉得孟夫子会放弃?”
“如果前面没有三叔的关系,他可能只有等到放榜,才能接触到你,可如今有了三叔这层关系,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路溪不解的皱皱眉:“为什么一定要收我做学生?有三哥还不够吗?”
路禾哼笑一声:“三叔院试的名次虽然靠前,但却依然没挤进前十,你猜孟夫子看上他什么了?”
路溪被问得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自古有榜下捉婿,捉的可都是榜上前三,只有将就又将就,才会往后看。
将就?
路溪很快从思绪里捋出这个词:“你是说?”
路禾点点头:“我打听过,孟夫子学识确实不错,可在官学里,如他一般的夫子有许多。身价不如他的有,比他身价高的更是大有人在,学问更好的,也有那么三两个。”
“前十那几个,榜刚放,就被争抢着领走了。要不是所有学子都是潜力股,你以为三叔凭什么被他看上?”
说到这里,路禾似笑非笑的用手一点路溪:“而你,是比三叔更有潜力的潜力股。”
且,还是寒门中的寒门。
路溪眼中闪过茫然:“潜力股是什么?”
路禾:“……这是重点吗?”
“哦。”路溪哦了一声,然后道:“你不想我给他做嫁衣。”
路禾手腕活动的差不多了,低下头,重新拿起笔:“我只是希望小叔叔,能够找到真正看重你为你将来考虑的老师。”
而不是孟夫子那样,为名的人。
或者换句话说,路禾觉得让他教导路溪,不配。
路溪聪慧,但心性淳朴。
而孟夫子……不提也罢。
*
路清回到县城直奔私塾,却扑了一个空,从夫子那里得知路溪已经请假回家。
他要坐着马车一路颠簸回到三稻村,进了院子便找路溪,结果再次扑空。
“娘,你说五弟回私塾读书了?”
路奶奶点头:“是啊,前两天回来着,住了一晚,商量好不去孟府后,当天便走了。”
路清眉头瞬间皱的死劲,怒火生腾:“我回来前已经去过县城私塾,他人根本就不在!”
“夫子说他请假回家了!且还请了一月!”
“娘,你实话实说,他到底去了哪里!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亲自接他去老师那里,你们这般是在闹什么?”
路爷爷刚从田里回来,就听到这样一番话,原本听见是路清的声音,还有几分许久不见乍然见到的欣喜,这会儿已经沉了脸。
“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书上就是教你这么同你娘说话的?”
路清提出把路平分出去时,他当时心凉,有种这个儿子白养了的错觉。
可过去这么久,他就真当是错觉,如今看来,是真的白养了。
路清一怔,这才发现刚刚急怒之下,竟是对路奶奶在呵斥。
他立刻看向脸上已经落了笑意表情冷淡的路奶奶:“娘,我只是为五弟着急。”
“寒门学子若想求一个老师指导,很是不易,大多要在有所成就时才会得一良师。如今五弟才刚刚成为童生,老师便有意接他入俯,可见是想收五弟做学生的。”
“机会难得,我这才着急了些。”
路奶奶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而后道:“那你不用着急了,我们商量过了,小五已经连拿两次榜首,院试定然会榜上有名。”
“知道孟夫子素日喜静,事务繁忙,小五过去太打搅了,他就不过去了,你回去吧。”
路溪立刻道:“老师为人宽和,虽然喜静,却也不喜宅中过于安静,我与婉儿时常回去小住陪伴,老师和师母仍觉清冷。”
“小五过去正好可以常住府中,老师怎么觉得吵闹?爹、娘,这点你们大可放心,小五的前程才是要紧。”
“既然如此,五弟不能过去,三弟不如带上柏儿和松儿,他们两个都喜庆热闹,定能让孟夫子和孟夫人开怀。”
李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冒出头来,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话音一落,院内落针可闻。
路爷爷和路奶奶只在心里骂了声蠢,却无可奈何。
路清直觉不妥,却又不知哪里不妥。
李兰再接再励:“小五是自己过去不好意思,等发现有了两个侄儿陪着,怯意也能去几分,自然就答应上门了。”
路清皱眉一番思索,觉得有理,他抬头看看天色,道:“如此,二嫂便给两个侄儿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出发。我假期只请了两日。”
“哎!行,我这就收拾去!肯定不耽误你事情!”李兰拔腿就往两个儿皮儿子房间去,脚步里都透着高兴。
路爷爷路奶奶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吱声。
让他们自己闹去吧!
路禾看到路平让人送过来的信,一口茶直接喷到了岑静帧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师兄你赶紧去换个衣服吧。”
岑静帧神态还好,只是有些好奇:“看到什么了,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