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夜路着实不好走,路边的灌木杂草把姜悬珠的衣裳刮了好几道口子,而身上的重量也压得她直喘气。
她一边扶着顾谢庭,一边咬牙切齿道,“顾谢庭你平日里肯定偷吃了,看着瘦,结果这么重。”
“确实该把你卖了,不然得吃我们家多少粮食啊。”
她絮絮叨叨念着,
“我家也没多少粮食了,你啊,也别跟我过苦日子了,要买你的那家是个富豪,你过去虽然是个偏房,但起码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
“我这也是给你挑了个不错的人家,所以啊,你以后也别怪我,我这是大难临头,只得各自飞了。”
姜悬珠说着说着又乐起来,“等卖了你,我也好和李云卿那个傻子在一起,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咱俩啊——各有前程,分开好啊。”
姜悬珠只是一个人走夜路说点有的没的分散些注意力。
没想到原本昏沉的顾谢庭似乎被她的话惊醒,嘴里吐出些胡话,“不分开,不要……”
姜悬珠看他一眼,还半晕着,也不怕,直言,“不分开我没钱还债,他们要打断我的腿,你就当日行一善救我吧,好歹妻夫一场呢。”
顾谢庭挣扎起来,他一动,姜悬珠差点制不住他。
顾谢庭确实有了些意识,也听到了她刚刚的话,他强撑着意识问,“妻主,你把我带到哪里去?”
姜悬珠强硬扣住他的手,这个时候也不隐瞒了,“送你去过好日子呢。”
顾谢庭摇摇头,胡言乱语“不过日子,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他又开始乱动,气得姜悬珠直接拧了他腰间一下,“不许动,再动把你扔在这里喂狼。”
顾谢庭吃痛,发出呜呜的声音,随即变成了破碎的泣音,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妻主,别不要我,我有钱,我把钱都给你。”
他卑微的祈求道,四肢无力,只能任人摆布,恰如他此刻无力的求助。
姜悬珠嗤笑道,继续拖着他走,“你那点钱管什么用,有三百两吗?”
顾谢庭没说话,脑子昏昏沉沉的,隔了好一会才沙哑着声音道,“我会赚钱,我不吃饭,我会赚到三百两的。”
“等你赚三百两,那黄花菜都凉了。”
姜悬珠劝道,“别挣扎了,都说了是送你去过好日子。”
可顾谢庭一反往常的乖巧,大力挣扎起来,姜悬珠制不住,差点被他跑掉,气得踢了他一脚,口不择言骂道,“你这个样子有人要你就不错了,你还不乐意,好话不听非得我动手。”
她直接捡起路边一块石头,朝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刚刚还挣扎得厉害的顾谢庭慢慢蔫了下去。
姜悬珠见他晕了过去,赶紧把他刚刚挣扎乱的衣服扯整齐,又扒拉扒拉他的头发遮住刚刚被石头打出的伤。
嗯,这下子看不出来了,她继续拖起人朝着前方走去。
这夜一直折腾到天光曦白,姜悬珠在一栋大宅子前敲响了门。
门开得很快,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瘦小女人从里头探出头来,一双圆溜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悬珠,开口道,“姜娘子?”
姜悬珠赶紧点头,把身后昏迷的顾谢庭推出来,“呐,人我给你们带来了,银子呢?”
那人看也没看顾谢庭,似乎早有准备,给出一个荷包。
姜悬珠接过,下意识的掂了掂,轻飘飘的。
她放开顾谢庭,赶紧打开荷包,好家伙,里头是张银票。
姜悬珠顿时笑开了,笑嘻嘻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人也给你了,我就先走了。”
待她雀跃的离开了。
那人才将遮掩的大门打开。
在晨光微亮的视线下,门内出现数人的人影,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胖胖的女人憨笑着讨好身旁男子,“李公子果然算无遗策,不知这人该如何处置?”
被唤做李公子的人看着那抹身影不见了,才矜贵开口,“你的人,你处置吧,若是看不上,便送到花楼。”
被他们讨论的顾谢庭还在昏迷不醒的瘫在地上,不知自己的命运将走向何处。
若是姜悬珠还在,一定会发现在场的都是她的熟人,找上她要出钱买顾谢庭的冤大头,人傻钱多好欺骗的李云卿,还有赌场扬言要砍她双腿的打手。
真是——好大一个局啊。
李云卿说完将帷帽重新戴好,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温顺有礼的小郎君,他声音浅浅,带着憧憬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发冷,“谋划了这么久,终于除了这碍人的东西了。”
一想到地上那个男人占据了他想要的位置这么久,他就控制不住想杀人。
不过,死,可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被最期待的人给了最深的伤害。
李云卿轻轻一笑,让其他几人心皆是一抖。
“走吧,清明,我们也该回府了。”
看着主仆二人渐渐离去,剩下几人对视一眼,明显的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李云卿,以前看着是个小可怜,父亲被害死,母亲娶了续弦,整日欺辱他,硬生生把他逼成了一个疯子。
居然敢违背伦理,弑母杀妹,可惜他表面装得柔弱,居然没有几个人看穿他的真面目,唯有她们几个受到李云卿迫害的看穿了他,可又奈何不了他,只能狼狈为奸了。
这次又看上了个娘子,居然使计让那娘子将自己夫郎给卖了。
不过,想到刚刚那位姜娘子拿着钱乐不可支的模样,倒是和丧心病狂的李云卿很配呢。
只是苦了一人。
她们看着昏迷不醒的顾谢庭,心中虽可怜,却还是准备依言将他送到花楼。
毕竟,李云卿那个疯子可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
——
姜家,姜老爹整夜无眠,徘徊在院子里,时不时望着外面的动静。
终于在天亮后,见到了深一脚浅一脚回来的姜悬珠。
“闺女!”
他低声叫道,赶紧开了门。
姜悬珠一溜烟从门缝里钻进去,抓起水壶咕噜咕噜喝下去。
姜老爹仔细将门锁好,满脸不安地问,“咋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