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王很快被带到养心殿,崇帝不知何时醒的,如今已穿戴整齐,坐在案前,如同过往的几十年一般。
可他到底知晓自己大限将至,吩咐元宝将宫中嫔妃、朝中大臣尽数唤来。
赵珺控制住后宫,最先赶来,跪地请罪道:“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责罚!”
见到赵珺,崇帝眼神中多了两分慈爱,道:“珺儿,到朕跟前来。”
赵珺忍着泪意,顺从上前,跪在崇帝眼前。
崇帝抬手轻抚赵珺发髻,道:“朕从前对不住你们母子,你可怪朕?”
一句话,叫赵珺心酸不已,道:“儿臣不怪,父皇自有父皇的考量,儿臣从未怪过父皇。”
崇帝顿了顿,道:“不管你信不信,废你太子之位,用“庸”字做你封号,不是朕有心,父皇对不住你。”
“父皇!”
赵珺双眸通红,只唤了声父皇,便哽咽着说不出话。
“元宝,拟旨。”
“是。”
元宝抹了把眼泪,将笔墨纸砚备好。
崇帝缓了片刻,道:“姚珩,你文采向来不错,朕破格封你为中书令,日后辅佐新皇,你可愿意?”
姚珩上前跪拜:“谢皇上,臣定竭尽所能。”
“好,那这道圣旨,便由你代笔。”
姚珩领命,太监迅速抬来小案,至于崇帝身旁略低些的位置。
“朕在位二十有五载,幸得先祖之灵,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
“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二子赵珺,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位二皇子。诸臣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崇帝强撑着说完,便喘不匀气,葛老见状,将第二剂药给他服下。
待崇帝缓过来,众嫔妃皆已到场。
张皇后和荀恩被绑在养心殿外,骆远遁逃,凤云卓同穆天鳌二人去追。
凤睿一脚才踏进养心殿,就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忍着没有抬头,上前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阿睿过来。”
凤睿闻言,双手在广袖之中攥的发白,起身上前,才要跪下,就被崇帝抓住胳膊,道:“你终于肯来看看朕,是不是,原谅朕了?”
崇帝就在眼前,凤睿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对上他的视线,道:“皇上说笑了,臣妾如何敢怪罪您。”
昔日崇帝亦是英俊非凡,如今这副样子,老态龙钟,体面全无,凤睿瞧见,只觉得心里憋闷的生疼。
崇帝缓缓道:“怪罪也不要紧,朕赔罪便是。”
说着,瘦骨嶙峋的手将凤贵妃攥在一起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轻触掌心掐痕:“阿睿,朕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凤家。”
“若有来生,朕愿托生平常人家,到那时,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多年委屈有了出处,凤睿霎时红了眼眶,若崇帝托生在平常人家,她可还愿意嫁他为妻?
愿意的,她大抵是愿意的。
凤睿自进宫以来,所有情绪都经过数次演练才敢示于人前,她戴着面具活了近二十年,从没有一日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
对崇帝的爱慕也仅仅表现出十之一二,凤睿总想,若他不是皇帝,若她不是凤家女,或许两人也能携手相伴一生。
待她回过神,才要开口,却见人已转过头。
崇帝迟迟等不到回答,便暂且放弃,时间不多了,许多事都没有处理完。
眼眸微垂看着敦王道:“朕自认为待你不薄,你自小体弱多病,朕花在你身上的心思,比别的皇子加起来还要多,就算知道你非我亲生,也未曾废了你,你究竟有什么不满的?”
到此时,敦王终于接受自己不是皇子这个事实,自嘲一笑,道:“原来,你都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他的宏图伟业,他的踌躇满志,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张皇后自被绑来那一刻,就明白事情败落,尽管如此,她还是期盼黄皇上能网开一面,放过赵琮,而今看来,是她异想天开了!
骆远很快被捉来,凤云卓和穆天鳌一人拎着断臂,一人拎着断脚,大喇喇将人丢在崇帝眼前。
骆远吃痛,不住呻吟,穆天鳌不胜其烦,上前点了他哑穴。
“臣不负所望,将贼人拿下,如何处置,还望皇上下令。”
崇帝原来一直瞧不上凤云卓,多次提过,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庶务,今日却和颜悦色道:“到底是凤家之后,当真经得起“女巾帼”之称。”
“朕今日就封你为凤威将军,日后禁军操练,就交由你负责,如何?”
“谢皇上!臣定不负所望!”
崇帝如今显然没工夫深究骆骆远罪行,凤云卓押着人退下。
“琛儿何在?”
赵琛闻言,怔愣了一瞬,才上前道:“儿臣在。”
崇帝头一回待他这般和气,道:“上回比武,朕忘了说一句话,你为维护我华夏,面对敌人不卑不亢,虽败犹荣,父皇,以你为傲。”
“今日,父皇封你为襄王,今后,朕便将这华夏江山交由你们兄弟二人,你可愿意帮扶你皇兄,守住这华夏江山?”
襄者,助也,崇帝什么意思,赵琛明白。
“儿臣愿意!定谨遵父命,绝不食言!”
“下去吧!”
崇帝稍歇片刻,将朝臣唤进来,六部官职,能调的都做了调整,不能调的,便叫姚珩记下,日后由赵珺裁夺。
待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他已筋疲力尽,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贵妃留下。”
张皇后不敢置信看着养心殿紧闭的大门,她不能相信,崇帝将死,都不肯见她一面。
“皇上,我要见皇上,元宝公公,求你了,让我见见皇上!”
元宝一脸嫌恶看着她,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进去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