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留挥手一转,手臂那剑竟在他的指间飞快旋转起来,搅动了那弥散在天空里的雪花。
“可惜德不配技,今日老夫便代纲常天理,去了你这丹道与修为!”
那恐怖的剑气裹挟着漫天雪花,猛然坠落下来,将映雪双脚拽离地面。
整个人旋即被强大的罡气搅入其中。
一阵雷电暴击感袭来,映雪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
几乎是刹那,她全身肌肤转红,连肢体末梢的手腕手指处都是通红的,仿佛全身的血气都被激起。
她浑身游走的白光凝聚成一团,越来越亮、越来越滚烫。
最后仿佛一个巨炮在胸中炸响,将血肉意识炸成碎屑,飞上云端。
遍身血气一涌,无情丹裹挟着鲜血,自丹田中喷薄而出。
百里长留接住那无情丹,长袖一甩,施施然离去。
独留这漫天大雪飞扬,独留那满地清白的大雪,被浸染得一片血红。
寝室内的气氛冷凝下来,祁凰眉头轻皱。
“这么说,司瑶体内的无情丹,竟是从你这里夺来的。”
怪不得,司瑶的先天条件并不算优越,她的修炼体质也不该孕育出这无情丹。
映雪眉目乘着冷意,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我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师傅苦修功法,无一日敢懈怠!”
祁凰心想,这百里长留是真不干人事。
无情丹没有一百年苦修生涯,是绝对孕育不出来的,他竟说夺就给生生夺了去。
“怪不得你一定要找他算账,是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映雪望着祁凰,眼中乘着凄惶与悲怒,忽然摇了摇头。
她语气平静地说:“我不是要找他算账,是要杀了他。”
“无情丹被夺,我可以抢回来,大不了再炼上一百年就是……”
映雪发红的眼中蓦然滚落两行热泪,牙关被紧紧咬住,发出咔咔的声响。
“但百里长留屠我满门,我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祁凰手中的瓜子“哗啦”一声,从指缝中尽数漏了出去。
原来那天抢夺映雪的无情丹后,百里长留佯装离开,其实并没有走。
从雪中挣扎起身的女子,丹田处破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汩汩流出,淌了一地一院。
她无处可去,唯有归家。
百里长留就这样尾随着,同她一起回了师门。
之后将她师傅和师娘,以及那位牙牙学语的小师妹,尽数屠戮于长剑之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她的眉头紧锁,目光如利剑般锋利,一刀一刀,凌迟着空间内的平静。
祁凰攥紧裙角,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些人就是不允许这世间有比自己强的存在,哪怕这个存在并不在当下,而在今后。”
映雪这话如同一口大钟,在祁凰的头顶敲响,震得她头晕眼花,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神陨殿中伏昔所言,总觉得在那种境况下,伏昔应当是不敢骗她的。
但令祁凰不解的是,苍冥一生从未与任何人交恶,大爱无疆,心中记挂着的只有如何洗净苍生炎下苦。
在如此超脱的心境下,到底是谁想要害他呢?
今日映雪一言,却顿时令她醍醐灌顶,原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仇怨能置人于死地。
只要身怀宝藏,就总有几率碰到饿狼。
思及于此,祁凰眼中眸光骤灭。
她迎上映雪的目光:“我帮你找,正好,我也有几句话想问他。”
梵音端着药,再次推门进来时,屋内的气氛已经同方才大相径庭。
二位师妹均神情清冷,不言不语,映得周遭一切都黯淡下去。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放下药碗,蹑手蹑脚地离开。
“站住!”
映雪颇具威严的一声怒喝,让他十分窝囊地停下脚步。
她转而望向祁凰。
“墨白这次也要参选,你赢面不大,得请梵音师兄出面,去请账房执事。”
梵音双眼一瞪,差点把手里的托盘甩飞出去。
“要我去请无洛?”
无洛是百里长留唯一的弟子,长年隐居于缥缈峰第一高峰中的玄清宫。
只有每月月底,才会让俸笔送些账本出来,本人却从未踏出宫门半步。
梵音扯了扯唇,心想,映雪师妹可真是太抬举他了。
“我可没这个面子。”
祁凰神色凝重,苦恼地撑起下巴,悠悠长叹一声。
瞬时将梵音看得皱起眉头。
他看不得小师妹这副模样,顿时如临大敌,脑子滴溜溜转动起来。
半晌,忽然灵机一动,抚掌道。
“近日归一先生在阁中,我听说这人同无洛是挚友,你可以去求求他。”
归一先生?
祁凰忽然想起,芙蓉似乎是同她提起过,司瑶如今脸上日渐好转的伤疤,就是这位魔界第一圣手给治好的。
她下意识望向映雪。
映雪却对她点点头,投以安定的眼神。
“去吧,我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大夫。”
归一先生就住在苏渡丘的东篱园。
东篱园是外来客人暂住之所,采用翘角檐和木格窗户,由一系列亭阁组成,通过曲折的回廊相互连接。
锦鲤池塘将其围绕,带着郁郁葱葱绿意的宁静庭院。
祁凰到时,归一先生正从水里捞了条锦鲤上来。
不知是打架还是因为磕碰的原因,那锦鲤肚子部位的鳞片变得稀稀落落,十分难看。
他从屋子里拎了几个瓶瓶罐罐出来,背对着大门,动作十分忙碌,似乎正在给鱼疗伤。
“请问是归一先生么?”
他闻言动作一顿,转过身来。
雪衣黑发,五官俊朗清秀,勾唇轻笑,那笑里带了几分痞气。
“找我有事儿?”
“哦……”
祁凰原以为这归一先生是个老头,不曾想竟如此年轻,还颇有几分少年侠士狂放不羁的气质。
“有件事要劳烦归一先生。”
他大手一挥,眼中染上几分不耐烦之色。
“没看到我这儿忙着呢,改天再来吧。”
那怎么行,明天就要后勤执事擢选了,过几天再来,黄花菜都凉了。
祁凰心下着急,匆忙走上前去,想同他再交涉一番。
看到眼前场景,脱口而出的话突然噤了声,张开的嘴巴却合也合不上。
她以为正被疗伤的那锦鲤,此时已经被开膛破肚,鱼的内脏混着鲜血被丢在一个小木盆中,腥味铺天盖地直冲面门。
而所谓的瓶瓶罐罐,似乎并不是伤药,而是……
祁凰无语地问:“这是调味料?”
归一生怕被她误会自己平白无故捞了魔修阁的锦鲤来吃,急忙解释道。
“这鱼就快死了,我今日不吃,过几天就臭了。”
呵呵,真能扯。祁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