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喜好载歌载舞,夏日的夜晚,焉支城经常会在开阔地燃起篝火,男男女女围着火堆转圈起舞。
这一天篝火又燃起来了,热闹声不断传到后殿里来。雁儿不喜欢这类热闹的场面,只是偶尔过去看看,很少参与其中。
红柳被吸引,竖着耳朵在听外面的歌声和欢呼声。
雁儿说:“小王子得了风寒,我不方便出去,你去吧,找热闹去。”
红柳说:“那怎么行?阏氏身边得有人。”
雁儿说:“快去吧,反正你的心也不在这里。”
红柳不好意思笑一笑:“行,那我去了。”
男人女人们尽情欢乐。
有将士给丘林敬酒,丘林不推辞,接过一饮而尽。
一路跑来的红柳加入欢乐的人群中,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意。
一个背身的男人凑近红柳,继而拉住她的手欢快地舞动,待他转过身来时,原来他是休屠王的卫士长昆仕。
坐在那观看的丘林发现了昆仕的举动,似乎觉出了一些端倪。
“好啊,这家伙行动了。”
有人往火堆里扔柴禾,无数的火星向上飞蹿……
人群中,红柳和昆仕面对面跳舞,昆仕的眼里一片灼热。
在旋转中,转动的人群将昆仕和红柳隔开,昆仕扭头寻找,红柳的身影时隐时现。
终于转动中的红柳又靠近了昆仕,昆仕不失时机地对红柳说:“美丽的姑娘,你嫁给我好吗?”
红柳含羞:“我是雁儿阏氏的人,我得守着阏氏。”
昆仕说:“女人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我明天就去找王爷。”
“我没说答应你呀!”
“那我不管。”
红柳微笑着,一扭身旋进了人群当中。
昆仕欢欣鼓舞,只差蹦起来了。
这一幕休屠王没看到,就在昆仕大胆向红柳表白的时候,丘林已经回后殿赵他的阏氏雁儿去了。
“外面那么热闹,你怎么来了。”雁儿说。
“还是年轻好啊,热闹是属于他们的。”
“你也不老,正当年。”
“是嘛,你这样夸我,那我可有劲头了。”丘林走过来坐在雁儿身边,揽住她的腰身。
“你真的很厉害,有时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雁儿依靠在丘林肩上,眼里多了娇媚。
“那只怪你太诱人,没办法。”
“去,说什么呢。”
“我美丽的阏氏,有个事我得给你说一声。”
雁儿看他一眼:“什么事,还这么认真。”
“有人看上你的红柳姑娘了。”
“是吗,是谁?”雁儿惊奇。
“我的卫士长昆仕。”
雁儿明白了:“哦,是他呀。”
丘林问:“怎么,你不满意?昆仕人很好。”
雁儿说:“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得看红柳了。”
丘林说:“我能看出来,他们已经对上眼了,情投意合。”
雁儿故作生气:“她敢背着我,这还了得?”
丘林笑了:“你就故意吧。”
雁儿也笑了:“那小伙子机灵,很好,红柳嫁给他错不了。”
丘林得意:“那是,我调教的人嘛。”
雁儿做无奈的样子,说:“你的人看上了,我还有啥说的,嫁了呗。”
丘林很郑重地对雁儿说道:“其实你不知道,昆仕真没说的,在战场上为了我他敢用身体当盾牌,不怕自己被刀剑砍得血肉模糊。”
“天哪,这样!”雁儿钦佩:“好勇敢的人,这么看来红柳是遇上好人了。”
丘林点头:“那是,昆仕会是个疼女人的人。”
雁儿也点头:“这就好。”
既然两个主子都同意了,之后没多久,红柳很快就出嫁了。
好在雁儿身边还有一个贴心的阿依,那姑娘有眼色,懂事。正因为这样,大多的时间她把阿多木交给阿依带,很放心。
天气晴好,阿依牵着小王子阿多木的手,到草地上玩耍,孩子的笑声和阿依的欢快让雁儿很高兴,有时她也加入进来和他们一起享受温暖的阳光,体会大自然的美妙。走在绿草如茵的野地里,到处鲜花盛开,岁月在她的眼里是这般美好。近处的焉支山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远处的祁连山气势磅礴、巍峨蜿蜒、皑皑冰雪在蓝天丽日下晶莹耀眼,洁白无瑕……
她盼望不要有流离失所,更不要有家破人亡,这安宁的生活原本就该是人人向往的,可战争摧毁了一切。人类的第一场战争起于何时,恐怕没人能说得清楚,也许战争的起源就是人类最初的纷争,这纷争可能在人类诞生后就开始了。人的本性是自私的,就为了这私心杂念,在不满足中充满了占有欲,纷争出现了,慢慢演变扩大为部落之间的争斗,直到大规模的攻城拔寨,年复一年就没有停息过,从古代到将来,恐怕战火永远都不会熄灭。
唉,人哪!
站在那里,雁儿望向远方……
这些年,她已经融入了草原,自从有了阿多木,她的心也彻底归于了匈奴。尽管偶尔脑海里也会闪出公孙袤的影子,但她知道,小时候的情分只能留在心底。现如今对故土还存有那么一点不曾磨灭的思念,哪种深藏心底的惦记也只有在梦中了。
此时此刻,雁儿无法知道,在漠南的空旷地上,公孙袤也在向远方遥望。他在想念雁儿,拿手抚摸胸前那枚狼牙配饰,犹如雁儿就在眼前。过去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听见雁儿说,“哥哥,这是爹给我的平安符,给你戴上。”他推辞不要,“不行,妹妹,这怎么能行?”雁儿说,“你想我了,就看看平安符,好吗?”
无数次他把这狼牙拿出来端详,妹妹又在哪里?
天渐渐凉了,头顶一行大雁鸣叫着飞过,这愈发勾起了他对雁儿的思念,妹妹,你还好吗?
不久前,在对匈奴人的征战中,他多希望雁儿就在那草原上,可一次次摧毁匈奴人的营地,却始终不见雁儿的踪影。其实在黑石城被匈奴围困中他已经从李郁郅那里得知了雁儿的下落,她已经做了单于莫都的阏氏,她就在漠北。这次对匈奴作战,这是汉军对漠南发起的最后一次攻击。那些盘踞在阴山北边偏远地方存留的匈奴残余势力一度攻城拔寨,杀死太守,劫掠百姓,汉庭下令必须予以彻底铲除,不留后患。姬平阳挂帅,两路大军分别由李郁郅和公孙袤两位将军采用“迂回侧击”的战术,率奇兵西绕到匈奴军的后方,切断匈奴白羊王、楼烦王同右贤王的联系,并防止匈奴单于莫都从漠北增援。
在马背上,公孙袤、李郁郅在驰骋向前……
汉军骑兵奔驰在广袤的草原……
战事推进很快。
匈奴营地里,白羊王和几个将领在喝酒。
一位将领担心道:“王爷,今晚汉军不会打过来吧?”
白羊王摆手:“不会,他们是骑兵,我们也是骑兵,即使他们长翅膀飞也到不了这里,最快也得明早。来,喝酒。”
沉沉暗夜,漠野里,马背上的汉军骑兵急速奔跑……
迎面驶来侦察人员勒马停顿,向李郁郅禀报:“报告李将军,前方不远就是白羊王的地域,草原上有许多帐篷,很可能就是他的大本营。”
李郁郅大喜:“太好了,命令部队稍事休息,凌晨发起进攻。”
在另一路包抄队伍中,公孙袤在半夜时分,直接对楼烦王营地杀了过去,无数带火的箭雨在暗夜里飞翔,一顶顶帐篷被点燃……
公孙袤下令:“快速包围,不投降者一律斩杀。”
火光熊熊,惨叫声声……
惊慌失措的楼烦王在拼命突围,一番刀来剑往……
交战中,长途奔袭而来的汉军占据了主动权,许多匈奴兵被杀死,另外诸多将士缴械投降……
一个汉军士兵通报:“报告公孙将军,楼烦王和几百个精壮的骑兵突破重围,侥幸脱逃,向北而去。”
公孙袤大惊:“决不能让他再次给跑了!追!”
在另一处阵地,拂晓时分,天色微明,李郁郅的人马杀进白羊王营地,一番激烈交锋。
刀剑的碰撞声……
互相士兵的惨叫声……
战马的嘶鸣声……
经过苦战,战事在朝霞升起是时候结束,战地陷入一片沉寂。一场大仗过后,遍地狼藉。
一个士兵报告:“报告李将军,包括白羊王在内,大部分战死,少量的投降归顺。”
“好啊,这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太痛快了。”李郁郅脸上的血凝固,盔甲也是喷溅的血……
还未从紧张的激战中缓过劲来,突然一股土尘从远处而起,汉军惊愕:匈奴的增援部队来了?
从东面的霞光里,一队人马快速奔驰而来。
“快上马,投入战斗!”李郁郅下令,自己飞身一跃上了马背。
直接交锋,那奔逃而来的人马就是娄烦王,他原本是想就近投靠白羊王的,没想到截击他的竟然是汉军。后面是追兵,娄烦王已经是无路可逃,他大吼一声,“苍天要灭我啊!”
又是一番苦战,汉军悉数斩杀,娄烦王绝望,挥刀抹脖自尽,跌落马背。
一场血刃之战瞬间结束。
此时,公孙袤已经率兵赶了过来。
“他死了!”李郁郅用刀指向娄烦王的尸体。
“如果这次再让他们跑了,我们都会被革职。”公孙袤长长出了口气。
李郁郅下令:“清理战场,把俘虏先押回头曼城,再让他们去做苦力修筑朔方城。”
战事结束了,公孙袤并没有显出应有的兴奋。李郁郅问,你怎么了?他回答说,我想雁儿了。这一句话让两个征战疆场的血性男儿都沉默了,过了一会李郁郅宽慰公孙袤说,会的,会有荡平漠北的那一天。公孙袤攥拳点头,我也相信,会有那一天,我等着!
一轮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大地一片通红。
这一战事的结局待传到焉支山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休屠王没有告诉雁儿。
这秋风瑟瑟里,就在公孙袤抬头仰望大雁飞过的时候,焉支城里的雁儿在弹着琵琶抒怀,阵阵音调凄美,旋律起伏,绵延不绝,更有一股油然而生悲凉……
阿多木在摇篮内熟睡,阿依在边上轻摇。
这时休屠王丘林从外面进入,阿依看见了想打招呼,被丘林用手势制止。
音乐诉说思乡之情,动情处雁儿落下几滴眼泪……终究雁儿发觉了,赶忙放下琵琶,转头抹一把泪眼。
丘林走过去揽住雁儿的肩。
雁儿扭头抱住丘林:“我不该这样,你该怪罪了。”
丘林说:“音弦这么悲凉,是想家乡了?”
雁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我想起了昨夜的梦,好多年不见爹妈的面了。”
丘林坐下来,望着雁儿:“不行我派人送你回汉地,去看看父母。”
雁儿说:“那么远,怎么可能。”又摇头,“我哪儿都不去,我的家在这里,还能去哪?再说,我还有阿多木,我是做母亲的,怎么可能离开他。”
“别想太多,有我呢。”丘林紧紧把雁儿抱在怀里。
有了休屠王的安慰,雁儿心情舒畅了许多,脸上也多了笑容。之后的日子,雁儿的生活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闲暇时候休屠王丘林陪伴雁儿走向户外。
“这草原的天气就是好啊,清爽得有些醉人了。”雁儿由衷地说。
“闲了我会陪你出来多走走。”丘林说得很真诚。
雁儿挽住丘林的手臂,娇媚地看着:“谢谢王爷。”
丘林满眼欢喜:“跟我还客气啊。”
就这么走着,有一位披挂铠甲、拉弓练习的军士策马从他们身边不远处驶过。
雁儿认了出来:“呀,是扎齐儿。”
丘林夸奖:“她还真有种说不出来的野性。”
雁儿疑惑:“她怎么这身打扮?”
丘林说:“身为草原上的人,女子搏杀疆场不足为奇。”
雁儿说:“可她才十三岁。”
“十三岁不小了,过几年她该嫁人了。”
扎齐儿从前边兜了一圈,又掉转马头往回驶了过来。
“王爷好,姐姐好。”
雁儿说:“你这小小年纪就敢横刀立马了。”
扎齐儿一脸自豪:“那是,有一天我终究是要驰骋疆场的。”
雁儿叹气:“打仗是要死人的,一点都不好玩,懂吗?”
扎齐儿毫不在乎:“那有什么,王爷就是从刀光剑影中走过来的,何曾惧怕过,是吧,王爷?”
“越怕死,越活不了。只有以死相拼,敢于搏杀,才能勇者胜。”
“正是。”
“你……”雁儿一时不知说什么。
扎齐儿得意地一笑,一抖缰绳跑远了。
丘林问:“怎么,还觉她一个女孩子不该这样?”
雁儿摇头:“王爷,你不觉得扎齐儿眼睛背后都是仇恨吗?”
丘林一惊:“有吗?”
雁儿说:“我觉得是。当年她在杀戮面前已经把仇恨记下了。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她迟早要复仇。”
丘林似有所悟。
正因为有了担心,之后在阿依的陪伴下,雁儿来到扎齐儿的屋里。
“姐姐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了。”扎齐儿迎过来。
“我整天无所事事,时间多的很。”雁儿环顾,墙上到处都是挂着的刀、剑和弓箭,“你这那像个女孩子的屋子,还公主呢。”
扎齐儿嘿嘿一笑,偷偷冲阿依做鬼脸:“我这屋子乱的很,姐姐不嫌弃就坐。”
阿依抿嘴笑。
雁儿问:“你来到焉支山,平时言语不多,告诉姐姐,生活上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扎齐儿摇头:“没有,挺好,谢谢姐姐关心。”
雁儿劝告说:“你应该像王爷家的那些公主们在穹庐里过安稳、惬意的日子才是。”
扎齐儿嘿嘿一笑:“人活着就该轰轰烈烈,像她们那样多没意思。”
雁儿说:“你是个女孩子,将来长大了要做母亲。可你现在不是策马奔驰的草原上,就是舞刀弄剑。你看看你这屋里,不是刀,就是弓箭,还有这盔甲。”
扎齐儿:“我要的就是这些,姐姐,我有朝一日是要上战场的,懂吗?”
“你呀你!”雁儿又试探性地问了句:“想过有一天回漠北吗?”
扎齐儿毫不犹豫回答道:“那是自然,一定要回去,迟早的事。”
从扎齐儿坚毅的目光里,雁儿顿然什么都明白了。
雁儿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遂告辞:“没什么事,我就是过来看看。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告诉姐姐,或者直接找阿依也行。”
扎齐儿说:“行,有什么事我会找阿依的。”
往回走的路上,雁儿忧心忡忡。
阿依宽慰说:“阏氏不必焦虑,现在公主还小,过些年或许就忘了。”
雁儿摇头:“不会,她永远都不会忘。她在等待长大,等待时机。”
阿依说:“没事的,至少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
雁儿说:“是啊,她还小,还得过几年……阿依,你也该到成家的年龄了。”
“不,阏氏,我不要结婚。”
“那怎么行,女人迟早都要嫁人的。”
“我不嫁人,我不会给匈奴人生孩子的。”
雁儿明白了:“以后再说吧。现在有我护着,以后倘若没我,那就看你的造化了。你先回去吧,看看阿多木睡醒了没,我想到草地上走走。”
阿依回应:“我知道了。”
绿草地,遍地的花蕊中,雁儿迈着轻盈的步子行走在草地上。
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雁儿显得更加柔美丰韵。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中流露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魅力。再加上她由于受汉文化的熏陶,这种魅力在没有文字的匈奴草原像天空一样湛蓝高远,让相遇的人如沐清风。女人是一朵花,一朵怀揣着心事,色彩缤纷永远灿烂的花儿。也许,在一个春日的黎明,一个夏日的雨后,一个秋季的落叶时分,或者一个雪花纷飞的傍晚,她被这个世界亲密地拥抱了,从此,她就有了四季的激情,和一生都难以言尽的期待。这期待就是盼望儿子阿多木健康成长,他是她的全部希冀,更是她全部的未来。
季节在变幻,春夏秋冬在更替:山脚下潺潺的溪流,绿草如茵的高山牧场,充满生机;秋叶黄,一片褐色,转眼又是雪花飘飘。
在雁儿期盼岁月安好的心境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阿多木已经七、八岁了,春来了,山上的花儿又开了。
无边的草原上,万马奔腾,骑兵在训练,那壮观的景象让观礼台上的雁儿感到惊心动魄。她身边的阿多木兴奋得手舞足蹈。
丘林疼爱地抚摸阿多木的头,对雁儿说:“要不了多少年,阿多木也会跨上战马,身背弓箭,手握弯月刀,咆哮着杀向战场。”
雁儿揪心:“我不希望他那样。”
丘林说:“有时难随人愿。”
雁儿不甘心:“非得这样?”
丘林:“是的,因为他是匈奴人!”
雁儿长叹:“这没完没了的厮杀何时是个头啊!”
马背上的军士门挥动弯月刀奋勇向前。
在雁儿忧心走神的时候,丘林臂弯挟起阿多木走下观礼台,上了马背。
雁儿猛地发现了站起想阻拦:“快放他下来,他还那么小……”
已经长成大姑娘的扎齐儿挡住了雁儿:“姐姐,没事的,他是雄鹰。”
一身盔甲的扎齐儿,英姿勃发。
丘林哈哈大笑:“就是,公主说得对。怕什么,既然是匈奴人,从小就要让他感受纵马的豪迈,迟早他都是要展翅高飞的。”说着一提缰绳,撩蹄而去。
雁儿担心地看他们父子策马远去。
扎齐儿跑下台子,从一位待命的军士手中夺过缰绳,翻身跃上马背,奔驰而去。
雁儿感叹:“天哪,这哪里还有大姑娘的样子。”
马蹄在奔驰,草叶纷飞,尘土飞扬。
阿多木大张着嘴学着军士的样子在嘶吼,丘林手里挥舞着鞭子也喊叫着。
所有的军士手握战刀,面孔冷峻。
扎齐儿眼神里似乎冒着寒光。
骏马如潮水般澎湃……
观礼台上,阿依手指着:“阏氏,你看小王子回来了,他一点都没害怕,还在笑。”
雁儿摇头叹息:“唉,这是他骨子里就有的,他注定要成为马背上的人。”
看阿多木已经在马背上奔驰了,在雁儿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小女孩的模样来,她叫山丹。当初在祁连山里第一次见到那女孩,雁儿就觉得她像某个人,后来想来想去总算和一个人对上了号,那就是故去的大阏氏呼衍绮,从五官特别是眉眼都很相像。可红柳说不像,认为是她思念大阏氏的缘故而已。也许是这样吧,但过后她又觉得不那么简单。
阿多木被休屠王带着跑了一圈,和兴奋,回来告诉雁儿:“母亲,将来长大了我也要成为一名军士,杀向战场。”
雁儿一颤:“你最好还是别长大的好。”
阿多木不解:“为啥?”
“儿子连着母亲的心,等你长大了就懂得了。”
此时的阿多木不过还是个顽童,她不可能看出母亲脸上的愁容,阵阵马蹄声、吆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边马背上的扎齐儿在向他招手,他欢喜地撒腿跑了过去。扎齐儿的旁边是四王子艾多斯,他轻轻一抓,阿多木上了马背。扎齐儿笑着纵马跑开了,并喊一声:“阿多木,加油!”阿多木急了,“哥哥,快,姑姑跑了,追上她!”
望着远去的骏骑,雁儿只剩轻微的叹息了。
过后,雁儿的生活依旧很平静,没有波澜。
这一天雁儿正在草地上漫步、赏花,红柳前来看她。
“给阏氏请安。”红柳施礼。
雁儿说:“我以为你嫁人去了牧场就把我忘了。”
红柳自己轻轻掌嘴:“奴才该死。”
雁儿问:“在牧场很忙吧?”
红柳诉起了苦:“阏氏,早知道我就不嫁人了,又是生养孩子,又是放牧数百只羊群,我忙得都晕头转向了。”
雁儿嘿嘿笑了:“那怪不了我,当初是你愿意的。”
“我哪知道会是这样。”
“牧场就是这样,要操持那么多的事,真够你受的。”
红柳说:“昆仕在王爷身边顾不上,幸好有掠夺来的两个乌孙女人使唤,不然我根本撑不住。”
正说着话,阿多木跑了过来,红柳向小王子施礼。
阿多木说:“母亲,我去河边玩了。”
雁儿叮嘱:“记得别下河。”
一阵风样,阿多木又跑走了,那边有几个孩子在等待。
红柳赞誉:“小王子长得像阏氏,真漂亮。”
雁儿说:“你不觉得他和那个人某些地方很像吗?”
红柳想了想点头:“是,眼睛像阏氏的,好看,就是嘴巴大了点。”
雁儿说:“对啊,下颚简直和那人是一样的。”
红柳说:“但小王子比他秀气。”
雁儿说:“王爷是否看出来,我不知道,从没提起。他很喜欢阿多木,但我隐隐有种不安,欺骗这样的男人太不应该。”
红柳劝慰:“阏氏,别那样想,千万不能说出来,那不是你的错。”
雁儿摇头:“我有罪恶感,但我无法把实情和盘托出,这一秘密到死也只能埋在心底。”
红柳说:“其实阏氏没必要放在心上。”
“我也不想放在心上,可……”就在这会,雁儿突然想起了小山丹,遂对红柳说:“正好你来了,陪我去牧场看看。”
红柳问:“你是要去哪个牧场?”
雁儿说:“好些年了,我想去看看那个小女孩。我记得那孩子叫山丹,是吧?”
红柳想阻止:“说不定他们转场了。”
雁儿说:“这是春天,还没到转场的时候。”
红柳欲言又止。
她们坐着辇车进了祁连山,在山脚下雁儿并没有看到那平台上的毡房,唯有那块巨大的石头还在。
雁儿疑惑:“从情形来看,好像这家人自那年转场走了后再没回来过。”
“像是。”红柳看雁儿的神色有些心虚。
雁儿嘱咐:“你在草原上认识的人多,给打听着,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
红柳答应:“行,我会的。”
雁儿有些遗憾。
遗憾中的她无法预料到,就是那个她惦记的小女孩山丹,多年后竟然与她的儿子阿多木有了难以割舍的瓜葛,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