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儿蛾眉微蹙,果郡王这番言辞,未免太过轻佻。
什么吹幽梦,送柔情,说得好像她是十里长街轻摇团扇、暗送秋波的花魁一样。
简直岂有此理!
莫非他以为她会像甄嬛一般,轻易被这等言语所迷惑,与他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迎来送往的?
岂不是嫌命太长了!
于是冷声道:
“果郡王慎言。我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聊以自娱,怎敢与王爷的风流自在相提并论?”
果郡王哈哈一笑,取下腰间紫笛,双手抱拳辑了一礼,转而说道:
“贵人方才的词只念了上半阙,小王不才,心中偶有所感,愿和贵人品鉴。”
随即,他不等回答就高声吟诵着:
“情丝难断如何了,长笛横吹三弄调。笛音幽咽情难诉,痛难消,痛难消,痛难消。相思无尽,春恨满腔,谁人知晓?”
沈眉儿初时还只当他是在附庸风雅,现下完全确定了,这家伙分明就是在故意调戏她!
脸上不由挂起了寒霜:
“王爷的相思春恨,还是留着去花街柳巷挥洒吧!我是皇上所封的惠贵人,还请王爷言语自重,莫要累及我沈家清誉。”
说着就让采月驾舟离开。
被沈眉儿劈头盖脸一通骂,果郡王咂了咂嘴,有些悻悻。
这位惠贵人看着端庄温婉,说起话来还挺锋利,让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采月手上加快了划桨的频率,很快就远离了果郡王。
嘴里低声嘀咕着:
“小主,奴婢瞧着这果郡王不安好心啊?”
沈眉儿紧锁着眉头,心中思绪翻涌。
皇室之中,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更何况是这位见识过九子夺嫡血雨腥风的王爷。
表面那般热爱山水、风花雪月,不过是为了掩藏自己所立的人设罢了。
内里绝对心机深沉,不可小觑。
而且连采月都看出不对劲来,她又岂会不明白?
这果郡王的出现,绝非偶然,倒像是故意在此处等着她似的。
那他今日这番轻佻言语,究竟意欲何为?
沈眉儿想着原作里这位果郡王和甄嬛在圆明园第一次见面之时,也是这般浪荡不羁的样子,如今却使在了她的身上。
难道说,但凡被皇帝所宠爱的嫔妃,他都要这般试探吗?
不过不得不承认,果郡王确有这等魅力,否则又怎会引得京都无数闺阁女子朝思暮想,魂牵梦绕呢?
想到此处,沈眉儿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莫非果郡王是以身为饵,故意引诱皇帝的年轻的嫔妃?尤其是那些有宠爱、又有家室的低位小主们。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如同野火燎原,难以遏制。
沈眉儿的心跳不禁加速,若真是如此,果郡王的目的何在?
是为了满足自己某种不可告人的私欲,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政治图谋?
只怕是后者了。
是了,以当年舒太妃的盛宠,和康熙帝对果郡王的看重,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他未尝没有半点想法。
要不是雍正有年羹尧和隆科多的支持,能否最终登顶还真是个未知数。
如今雍正对朝政把持严谨,果郡王插不进手,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他如何能甘心就这样一辈子远离朝堂纷争,整日沉迷在琴棋书画之中?
那么,他对甄嬛到底是怎样心思?
真的就是对爱情的执着与渴望吗?
这叫沈眉儿完全颠覆了曾经的想法,不得不重新估量果郡王的图谋,以及自己往后该如何在后宫中走下去。
但这些都只是她一时的猜测,并无十足的证据,便深深地压在了心底。
不过因为对果郡王的怀疑,倒真叫沈眉儿想起了一个人。
叶澜依!
往后大杀四方,甚至屠龙成功的宁嫔。
现在的叶澜依还是百骏园默默无闻的驯马女,沈眉儿记得她曾经提过,往日重病垂危,是果郡王给她请了太医,救回性命。
仿佛就是在这段时间里。
若是自己抢先一步,岂不是会断了甄嬛和果郡王一支强有力的臂膀?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事不宜迟,沈眉儿催着采月赶紧靠岸,要去百骏园赏西北新进贡的宝马。
这一突如其来的决定让采月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她们方才还在悠然游湖,转眼间却要赏马。
但采月不敢怠慢,稳稳当当地把船停在了岸边,招呼了等在此处的采星一声,随着沈眉儿往百骏园方向去了。
说来也巧,刚到百骏园门口,就听见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只见一名宫女正苦苦哀求总管太监:
“求总管开恩,大发慈悲给澜依请个医女来看看吧。”
总管太监却一脸冷漠:
“请医女不要使银子吗?不过是被马踢了一脚,哪有那么娇贵?养几天自然就好了,也值得你来烦我?”
那宫女看上去年幼,约莫十一二岁,满脸稚气却眼神坚定,依旧不放弃地哀求:
“总管行行好吧,澜依她真的等不及了。”
总管太监怒喝道:
“好了,你再啰嗦,本主管就把你关进柴房,饿你几天,看你还敢不敢多嘴!”
沈眉儿听到澜依的名字,心中一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刚过来寻叶澜依,就恰逢其时碰上了她生病的事情。
随即递去一个眼神,采月立刻心领神会,走上前去厉声斥责:
“放肆!在惠贵人面前也敢如此无礼?”
总管太监一听是宫里来的小主,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行礼。
沈眉儿缓步上前,却并未让他起身。
采月继续发威: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若是扰了贵人游园的兴致,你们担待的起吗?”
这时,那小宫女突然膝行至沈眉儿面前,连连磕头恳求:
“贵人救命啊!奴婢有个好姐妹病重,总管却不肯请医,奴婢求小主大发慈悲,救救她吧!”
总管太监见状慌忙伸手去拉那宫女,口中连声辩解:
“这宫女疯了,胡言乱语!小主千万别听她的。”
采月眼疾手快,猛地一挥手打在总管太监的手上,怒目而视:
“放肆!让你起来了吗?敢在贵人眼前动手动脚,不想要脑袋啦?”
那太监吓得一缩手,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又生怕那宫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时间颤颤巍巍,不敢有丝毫动弹。
沈眉儿望着那宫女,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之情,她柔声问道:
“莫怕,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