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游岸边,夏子儒坐在河边钓着鱼,两个随从在后面站着。
长乐选驸马,去凑什么热闹,夏子儒最烦那些小姐们,很是粘人,还不如在这钓鱼,乐得自在。
钓了有半日了,鱼钩都没有动过一下,夏子儒能坐得住,身后的两个侍卫腿已经站麻了。
若是再钓不上鱼,侍卫恨不得潜进水里去挂鱼。
忽的鱼竿在抖动,侍卫喜出望外。
这动静,得是条大鱼,夏子儒站起身来拉钩,一随从在旁准备好网兜。
完全没有出现夏子儒预料好的场景,本来夏子儒准备好与这水中的大鱼一番大战,都已经稳住了下盘。
结果一用力,鱼钩那边完全没有任何阻力,夏子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而水面,有什么东西出水了,两个侍卫拔刀挡在夏子儒面前。
却只见一个女子从水里钻出来,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个女子,三个人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知是鬼还是怪。
只见河里的女子甩着头发,往岸上走,衣服紧贴着身子勾勒出热火曲线。
而那张脸,只看一眼,身体酥了大半,不由得惊呆了。
尤其是夏子儒,宫里美人无数,自小便见过不少,这样精致的一张脸还从未见过。
眉若远山,长长的睫毛挂着水珠,眼睛闭着,眼尾与眉连着如同一只凤凰,高挺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厚薄恰当,一张瓜子脸,颀颈削肩。
皮肤白皙,被这春水冻得有些苍白,一时分不清眼前的是人还是妖。
眼前的女子睁开了眼,一双眼亮的像宝石,真是世上无双。
阮绾睁开眼看见眼前突然多了三个人,也是吓了一跳,不过阮绾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愤中。
没空搭理眼前的三个人。
阮绾只觉得游得够远了便浮出水面,而且不浮起来自己就要没气了。
阮绾直接出水上岸,甩着头上的水,大口喘着气,完全不理会眼前的三个人。
两个侍卫将刀护在身前,阮绾往前走一步,侍卫往后退一步,二人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万一眼前的人不是人,真是什么妖物的话,这两把破刀,能挡得住什么,还是保命要紧。
知道阮绾走远了,三个人还是看着阮绾远去的方向,愣住了。
半天夏子儒才问身边的侍卫“是人还是鬼?”
阮绾转头忽然发现左肩上勾着个鱼钩,便伸手取了下来,原来是钓鱼的被自己吓到了。
头发乱糟糟的,阮绾顺手折了岸边的桃花枝,花还未开,只有几个饱满可爱的花苞。
阮绾用桃花枝作簪,头发一卷一插便盘起来了。望了望路便向回府的路走去。
夏子儒低头思索了一番,然后吩咐侍卫“去问问今日有哪家的小姐落水没?”
阮绾一路越想越气,什么破地方,那春竹果真是东苑的人,自己也没招惹她们,一个个干嘛这样对她。
这么多年,纵使在深山里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阮绾也没有哭过,而此刻眼眶湿了。
阮绾想着得尽快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阮绾就这样走了一路,还好已经太黑了,路上没有多少人看见。
回到阮府已是大黑,挑着没人的小路绕了些时间。
阮绾到了门前把头发放下,看着身形门口的小斯应该能认出自己。
果不其然还没到门口便有小斯一路大喊“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接着王嬷嬷迎出门外将阮绾扶着,走到长廊时,只见阮正清一路跑过来,一把抓住阮绾“绾儿,没事吧”
阮正清抓住阮绾左看看右看看,满是殷切担心的眼神,眼睛红了似乎还噙着泪花。
阮绾忽然就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所有的委屈此刻瞬间决堤。
先前那样对自己,如今这样子又是为何,阮绾退了一步“父亲,没事的话绾儿得回去更衣了”
阮绾不管身后的阮正清,径直向南苑走去。
阮正清就那么僵在那片刻,身后的楼乾元也是惊住了,眼前的女子是今日跳进河里的阮绾?
楼乾元细想之下,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楼乾元躬身说道“阮伯父,既然三小姐回来了,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阮正清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好,多谢楼少爷”
楼乾元走出阮府顿时乌云散尽,心里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看来这次自己捡到宝了。
本想着如果阮绾安全回来过些时日便上门提亲的,现在得赶紧了。
阮正清回房后坐在床头对着兰花簪子老泪纵横,捂着胸口轻声唤着“兰儿,兰儿”
过了半天,阮正清推开门有恢复往常的样子,吩咐小斯到长乐公主府传话,说三小姐已然安然回来了。
阮绾这眼泪似是停不住了,王嬷嬷在一旁看着眼里也泛着泪光,走到院前。
坐在门前的秋霜跑上前来“小姐,您回来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阮绾点点头,便朝里面走去,春竹已不见了人影。
沐浴完,秋霜送了碗姜汤,阮绾喝了便睡去了,真是太累了。两世为人,阮绾真的累了。
一晚上一直在做梦,梦到了前世,梦到了被追杀那晚,梦到了山里,梦到了夏大哥。
阮绾好想回到竹屋的竹榻上,睁开眼还能看到躺在床上的夏大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好看的样子,可是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秋霜在一旁守着夜,阮绾本来把她赶出去,说是凉水里泡过在熬夜会染风寒,秋霜等小姐睡了自己再进来的。
小姐好像做噩梦了,在梦中一直哭一直哭,好像积了一辈子的眼泪今夜要把它流干似的,看着让人心疼。
来这两年,小姐每天只是发呆,不哭也不笑,外面的人怎么说怎么做也不管。
对下人也是保持着距离,但却总关心别人,下人们生病总会第一个发现,给钱抓药。
还有每日起早化妆掩去本来的面容,似是要做个茧将自己包起来。
没有悲伤却尽是孤独。
秋霜今日本能的将小姐拉了回来,掉进水里想起过去的事,便什么都忘了,忘了呼救,忘了挣扎,忘了呼吸。
秋霜没想到小姐会跳下来救自己,当小姐在耳畔说着娘当年一样的话时,恍惚回到了八年前,娘让自己等着她,却再也没见过娘。
小姐也让自己等着她时,秋霜好怕小姐像娘一般再也不会回来了,坐在门前等着等着,太阳也落山了。
似乎要等到沧海桑田。
终于看到小姐出现在眼前,秋霜心里又重燃了希望。
秋霜拿起手帕将小姐脸上的泪痕擦去和上门退了出去。
次日阮绾便发烧了,浑身酸软,脑子晕晕的,喉咙干痛,秋霜熬了药喝下了后又昏睡了。
阮绾昏睡中只得依稀听到王嬷嬷说是大哥来看过,楼乾元也来看过了,估计是因为歉疚吧,还算有点良心。
长乐公主也派人看过,送了好多补品。
五日后阮绾才退了烧,本来可以叫秋霜用酒帮自己擦身,可以好的快一点,后来想着躺在床上病着也省事就算了。
今日阳光正好,阮绾就那么散着头发披着毯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春竹是彻底的消失了,阮绾没问东苑,那边也没说,便也不去管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果,她的果不在阮绾这,天道轮回,却是总有一天报应不爽。
阳光晒得人暖暖的,忽的见到秋霜笑着跑过来“小姐,花开了,您种的花开了”
终于开了。
阮绾将毯子放下一路小跑到花圃,看着一丛曼陀罗间有几株先开了。
阮绾蹲着看着眼前的花儿,紫色白色如铃铛一般,欣喜之情难以言表,终于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了。
阮绾朝着秋霜喊道“秋霜,将花篮拿来”
一会秋霜便将小花篮和剪子拿来,阮绾便立即动手小心翼翼的将每朵花剪下来,避免花粉抖落。
阮绾眼看着够一次的量便起身回走,脚步也变得轻快,不自觉得微笑着,身后的秋霜也是笑逐颜开。
回到屋里,阮绾立马烧了炭盆子把花烘干,两日后花便完全干透,阮绾将干花细细磨了粉装在了胭脂盒里。
现在就剩下找个日子了,加之风寒也好了,心情大好,几日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这日,阮绾关上房门,赶走众人,借着午休收拾东西。
这里的什么都不想带走,本就不是阮绾的,而且会让人生疑,装了些碎银子,跑路费还是要的。
再将压在箱底的那套偷偷做好的男装取了出来,放在衣橱里。
然后掏出床底的小木盒,吹去上面的灰,打开后是那鸡血石玉佩。
这东西不能留在这,被发现了要闹出大事的,不过阮绾也不能留了。
阮绾准备逃出去后,装在信封里放在夏大哥府前便算是还给他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阮绾坐在床头看着这房间,两年的时间,唉,终于要离开了。
下午在门前看着太阳一点点落山,阮绾心里便开始有点忐忑,好慢,总觉得这时间一秒拆成两秒过的。
忽的见到秋霜一脸凝重的走过来“小姐,刚才东苑的李嬷嬷来过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所为何事?”
“明日三皇子寿宴,三皇子送来请柬,还特别指名小姐一定要到场”
阮绾顿时只能仰天长啸“老天哪,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说出来,我一定改”
还有那三皇子,好像没见过,没事过什么鸟生日啊,自己就从来不过生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摸着是那日跳河之事在这京城里传开了,这三皇子估计是好奇想“瞻仰瞻仰”自己的面容,一个个真是吃饱了撑得。
看来今日是不行了,今日逃走后明日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说不定到时候逃都逃不掉了。
阮绾这万年闷弹都快要被这群人引爆了,无奈还得忍,便早早蒙头大睡了。
次日清晨,化了妆,虽然真容被那楼乾元知道了,不过听说那日他跳下水救自己,倒是个心善之人便无所顾忌了。
阮绾对着铜镜深深的呼吸“只有一天了,忍住,加油”
今日阮修竹与阮绾同一辆马车,一开始一路无话,忽的大哥说道“对不起,三妹”
阮绾先是一惊便又笑了笑“大哥,没事的”
“春竹已然发配到庄子,妍儿也被祖母禁足,算是一点惩罚,母亲将她宠坏了,大哥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阮修竹虽城府深却心不坏,虽说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可对于阮绾这样在阮家没任何地位的人大可不必如此。
这阮家的主人将来是他,阮修竹,前途不可估量啊。
不一会,就到了三皇子府。
阮绾下了马车,随着大哥在小斯的带引下到了内院。
这皇家的宴会没什么不同,奢华,俊男美女,阿谀奉承,再无其他,这种变相的相亲会在意的人倒是趋之若鹜。
院内搭着戏台,生旦净丑演绎着旁人的悲欢,台下众人的笑声听着是那样的不真实。
楼乾元看到阮绾后,迎上前温和笑道“三小姐身子可好些?”
“劳烦楼公子挂念,已然无碍”
阮修竹与其见过礼便朝着人群走去,走到一身着大红金线蛟龙长袍男子面前,阮修竹上前道“阮修竹携妹在此恭贺三皇子大寿”
阮绾立马随着大哥行礼,一双修长的手伸出扶起大哥“修竹兄多礼”
阮绾也随着起身,看到眼前之人面容时,好像在哪见过。
阮绾仔细一想“是那日河岸之人,那人竟是三皇子”
只是这脸上一脸春风不似那日一脸呆相。
那三皇子笑着看向了阮绾,只是一刹那便又到人群中招呼宾客。
看来他是知道了,今日这是鸿门宴啊,阮绾顿时心累,脚底有些站不住。
阮修竹忙扶住阮绾“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向三皇子说声我们先告退”
阮绾深吸一口气“无事,几日不见阳光有点晕,一会就好了”
阮绾也想回去,也要能回得去啊!
阮绾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便让阮修竹出去自己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