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小说?”
我瞅着纸片上的四个字面上不由笑出声,心里却是略感疑惑。
妈怎么会直接了解到“四字小说”这样东西?
按理说,我明明把它藏得很好的。
“灵异吧”、“四字小说”、“笔者”、“角色”、“意念”、“孽物”……
这些词汇和它们的定义,就是区分我和普通市民的分水岭了——至少现在是。
我生活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世界,除了茫茫无尽的打工人,还有一些在暗网“灵异吧”上接任务赚钱的家伙们——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吧里鱼龙混杂,其中有不少教派的子弟们。这里面装神弄鬼的居多,但也不乏真有实力的。
灵异吧里的用户主要是为客户解决灵异相关的问题,如看看风水解解煞,如求个平安顺遂身体健康。
当然,打打鬼怪、下些阻碍他人的咒术……也不是不行,不过是另外的价格。
吧中教派很多,用户可以选择标注自己的教派,或者选择匿名。
我之所以“匿名”不是因为装大师,而是我所在的“四字小说”过于小众——根本没有这个分类。
在民间,“四字小说”是一款小众的传说,既可以吓得孩子好好学习,也可以让学生们围着桌子扣着碟子或者抓着笔请愿——当然碟仙、笔仙等等根本与“四字小说”无关,都是谣传。
言归正传,“四字小说”的力量是怎么来的?它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后天习得概率不大。
如果非要谈后天,那唯一的机缘巧合,就是我家的猫了:
当我某天在习作本上写家里的小猫——木鱼,而发现它随着我的描写而动作时,我就着了这“四字小说”的道了。
随着时间推移,“四字小说”的种种技能被我逐渐试了出来:
找一张纸,写一段话。我的意识就可以覆盖到木鱼的意识中去。
我们在一个夹层世界,一个介于表里世界之间的位置。
自然的“夹层世界”里,往往装的是每个人最在意的回忆。
而充斥回忆的,多是人们的种种情绪,特别是负面情绪,它们可以实体化,甚至成为人形。
通过木鱼不知从哪里叼来的“四字小说”残卷。我知道我的身份是“笔者”,可以控制“角色”行动。而我们行动的“夹层世界”直接就叫“书”。
“笔者”对“角色”有绝对控制权,“角色”也只有在书中得到控制时,才算是真正存在。
长期失去“笔者”操控的“角色”会对前者造成极大伤害——因此“笔者”与“角色”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没了“笔者”,“角色”便不复存在,没了“角色”,笔者将受到牵连。
按照记载,“角色”应该是能量体的形态,只能在“笔者”开“书”时,在“书”中短暂存在。
至于为什么木鱼能长期出现在我身边,我也不得而知。
不管这么多,至少到手的能力不用白不用。
“消灭所有不开心”,有了这份能力,消灭别人的负面情绪就成了我的业务之一。
灵异吧中,当别人还在接取小额任务时,我直接向驱鬼驱魔的任务进发。
靠着自己的高技术力,我的业务成功率在几年内飙升到了吧内第一。
很多时候,人们所谓的驱魔驱鬼根本没有鬼神,不过是他们的心魔罢了。
进到书里,直接用打架,用刀子斩碎他们的心魔。这就是最快捷的“驱鬼”方法。
至于名字……“四字小说”之所以是这个名字,我想也跟它的“笔者”所操持的业务相关。
比如我这种直来直往打斗的,叫做“动作小说”。
还有一种打消耗战、成本极高的,叫做“同人小说”。
其余应该还有不少类型,可惜我还没遇到。
关于能力提升,“四字小说”正是通过消灭并吸收“意念”和我课堂中睡梦里碰到的“孽物”来增强实力。
“孽物”,没有人知道它的来源。
我们只知道随它而来的是各类不适——比如头晕多梦。但机遇与风险并行,与“孽物”同时出现的还有好处。
吸收一个“孽物”所带来的能力提升,是一个大型“意念”的几十上百倍,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综合以上信息,我怀疑我正被困在“同人小说”中。
有人调查过我了,他还把我,困在了书里。
但是,这是少有的与母亲相伴的日子。
我不想挣脱——也不知如何挣脱。
“妈,你真信这个‘四字小说’?这种奇形怪状的名字,一看就是骗钱的套路吧。还有这名字现编的也……太牵强了。”
“不可能,那和尚不可能会知道你爸的事。”
妈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又坚定。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僧曾说,这日出门“非损即生、非穷即达”。
这话无非就是指,我如果这天安全无事,那我就安全无事了——我的每一天都可以用:“如果不出安全问题,就安全度过一天”来作结。
真不知妈为何会相信这等东西。
“行,那按他说的,我是被放出去豪赌咯,那么结果是输是赢呢。”
妈听闻此言眼神闪躲起来,她将纸片捏在指尖一遍遍地摆弄着。
她也许并没有忘记这个所谓的禁足日——她就是这么狠下心的让我出了门。
“坦白说我今天啥也没碰到,刚刚是想说明天模考推后了。所以你被骗咯。”
我摆摆手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带上,留下妈一个人在客厅愣神。
作业、笔记本、笔袋……我从书包中一样样地取出东西。
摊开笔记本,我翻过前面极厚的内容。
“‘四字小说’,被你发现了。”
我默想着。
不论如何,今天的任务还得继续。
如你所见,我面前的简单文具就是我完成“灵异吧”任务的工具。
昨天我在吧里接了一个清除住院楼内“女孩幽灵”的任务。
按照我原先的计划,是该将发布任务的甲方们,将所有认为医院里闹鬼的人的恐惧“意念”聚集起来,随后一同击破。
哪里有什么鬼,都是甲方们的心魔罢了。
然而眼下的一切扰乱了我的计划——我确实探测到了一个,怨念极深的“女孩幽灵”。
昨天在哪搁笔?我翻至最新一页,略略思考继续写下去。
“女孩幽灵”的愿望很可爱,与甲方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幽灵”形式完全相反——她想见着自己的偶像:一个相貌出众、唱跳全能的音乐人。
完成“幽灵”的夙愿,或许她便能消散?
我从未接手过解决“幽灵鬼魂”的“意念”,这趟任务多是我在摸索。
现在我要在笔下描绘的,自己去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偶像。
……
整理仪容仪表,拨弄略有些凌乱的发丝。我是台前的偶像,也是背后与她相恋的对象。
我要伪装成她愿望里的偶像,从而接近她。
“入戏。”
我握笔的手微微颤抖——从业多年,我从未接过如此……羞于起笔的任务,我尴尬到脚趾扣地,却不得不起笔。
任务背后可是委托金,更是为了还甲方们一片清净。
揣摩了女孩的内心后,我断定她更喜欢大胆且脱离现实的剧情——所以,让偶像成为女孩的恋人,这是我所能构思出的极限。
刚刚下台的我摘去一边的耳返,随手取来一瓶矿泉水解渴。我的喉结随吞咽滚动,汗水顺着脖颈如游蛇般滑下。
一对耳返中其一与中控台相连,而另一则与女孩的语音通话相接。
当然,通话里寂静无声。
我需要无实物表演。
我趁无人注意摸出口罩,迅速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打扮,将中控耳返交还在明显的位置,然后转身沿安全楼梯向下溜去。
“来辣宝宝,地下室里等我哦。”
我顿顿笔尖。
我闭上眼,类似红外摄像的平面地图在我眼前展开。
没错,不少“意念”正聚集在地下室内。
根据我的计划,女孩将在地下室内等候我,那时候、我或许就能与这“幽灵”好好商量商量——杀她个落花流水。
说在地下室见面,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
那么我现在要去剿灭“意念”了。
阴霾在地下室内流窜,面前这些就是实体化的“意念”,它们大得出奇,以前可不曾见过这么大的。
“贪、嗔、痴、恨、怒、瘤”
以上六位就是六类负面“意念”,它们有对应的形象。
此间这里就占了三位。
“疼”的意念向我冲来,它一向蛮横毫无理智,各种血肉器脏扭曲糅成一团,因此业内也叫它“瘤”——它代表了所遭受的肉体痛苦。
与它伴生的一般还有“贪”——无数掠夺的手臂,大多代表遭受痛苦的人的求生本能。
“怒”——裹着烈火的上下飙速之物。在这种情况中,它们大多产生于被他人迫害至伤的人身上。
同时出现三种“意念”并不严重,只是这里消极的“意念”……有些过分大了。
它们的大小几近填满了整个车库。
我必须……救出自己的“恋人”。
那么我就该解决它们。
我从外衣侧兜中摸出一把场上作为道具的小左轮。
一闪身躲过“瘤”迸溅的血肉,“贪”配合它伸出几对手臂企图将我环住。
我顺势一个后滚翻卸力,躲过它的一击。
“怒”喷出火焰,企图打出火焰伤害,也被我轻松躲过。
上膛几乎在一瞬间完成,我对准此间三物的致命弱点——几处已经自动标记的弱点进行辅助瞄准自动射击。
偌大的意念在瞬间——纹丝不动。
无名风起,书本“哗”地翻了翻页——这是“角色”在提醒我不宜久留。
怎能一走了之?我一把按住书本,手指在笔杆上摩挲着。
失败的滋味已经多年没有尝过了。
闪躲、攻击——
我继续写下去,但受到攻击后的“意念”们更加难缠,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了。
“喵~”一声轻柔的猫叫把我拉回现实。
家养的异瞳白猫从窗外闯入我的房间,纵身跳上书桌,毛绒小爪拨开搁在我书本上的笔。
“别闹。”
我揉搓着木鱼的老猫脑袋。
自我记事起它就在家里了,和我是亲人般的存在。
我仍清楚记得第一次涉足“四字小说”的场景,那里就有木鱼的身影。
“你都回来了,那么灵异吧的任务就中断咯。”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
我掏出手机——好家伙,这是在我成年之后才出产的手机吧。
依照这个时代背景,触屏手机应当还有屏幕下方的按键才对,现在我手上的简直是超越时代的产物。
我进到灵异吧,一眼便看到自己完单率最高的成绩。
这个年龄段,我也是刚刚注册账号而已,不可能能有完单率最高的记录。
——各处都是破绽和漏洞。
只有“四字小说”中的“同人小说”能有这等创建虚假场景的能力。
可笑啊可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总用着“四字小说”的力量控制他人的记忆。这回我也是被别人用“四字小说”控制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