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三十岁,抽烟喝酒,头发看起来很乱,但身上很干净。
他鞋子很脏,上面沾满了白灰,手指上满是油漆的痕迹,有些泛红,像是搓洗过。看起来他为了赶过来,只来得及换了身衣服。
“你好。”芙兰雅大大方方伸出手。
“你好你好。”奥利弗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只是握了握指尖就慌忙抽开。
“我听说,你有要告诉我们的重要情报。可以和我说说吗?”
“当然。”这个肯定性的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显得充满了不确定性。
芙兰雅和他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他眼睛里一片血红,估摸着有阵子没有睡觉了。
“我被噩梦之影盯上了。”他苦笑道,“事情要从五年前说起。七月十三日,一名叫做乔治的白人被发现死在了出租屋内,在他的手机里面发现了墙壁上法阵照片。但法阵是用乔治的鲜血绘制的,按理来说在法阵完成后,乔治应该已经死去,就算没有死去,也应该陷入虚弱状态。但那张照片很稳,很清晰,手机上面也没有发现近期有其他人的指纹,于是这成为了噩梦之影案件里面的一大谜团。”
“那张照片是我拍的,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我通过乔治的身体完成的拍摄。”
“在我报警之后,发现我记忆里的东西在现实里找不到依据后,我自己也以为我做了个噩梦,但在看见乔治的新闻后我才明白那不是噩梦,我只是站在了别人的世界里。”
“之后这种情况还发生了几次,在我发现我自己说的话别人都不信的时候,我想通过受害者来传递信息,写字,录音……我都试过了,但都没有用。我每回附身的时间都在一分钟上下——我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否准确,因为在这段时间之前和之后我都会失去意识——这个时间按理来说已经足够留下信息了,但他们的身体状况确实很差劲。”
“我试过录音,但根本发不出哪怕一个音节;我试过写字,但身体的稳定性太差了,需要极其努力才能写下一个单词,最简单的还是拍照。因为手机基本上都有做防抖功能,我只需要对准就好了。但那些信息没有用,现场的一切对于警察来说都是公开的。”
“我附身分为两段,一段是体验受害者的噩梦,也许是我的噩梦,这个我到现在都分不清。然后从梦中惊醒,见到噩梦之影,然后失去意识,然后在受害者死后完成第二段附身。”
“我有试过在第一段附身时做点什么,但或许是因为当时受害者还活着,或许不应该称呼那个时候的他们为受害者,但这不重要。因为当时他们还活着,所以我只能通过看的方式去见证这一切,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我要留下的重要信息是一个人名。”
“四年前的一月十二日,一名叫做琼斯的白人妇女惨死在家中,我在她的第一段附身中,听到了一个人名。她对着面前的噩梦之影说:‘克莱因,是你吗?’”
“噩梦之影颤抖了一下,他没有承认这个名字,但我能看出他连手里的水果刀都险些没握住。”
“‘克莱因,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琼斯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噩梦之影的脸,但她的手从噩梦之影的黑袍里穿了过去,那张黑袍下仿佛没有任何东西。”
“但我能看见他的手,他手里还握着水果刀,隐藏在黑袍之下。比起噩梦之影,他更像是个怯懦的孩童。”
“他使用了某种力量,让琼斯没有任何办法动弹,伸出的右手停在了空中。我看不见她的眼神,但我猜测那应该是充满慈祥和仁爱的眼神,因为噩梦之影有些犹豫。”
“但他还是动手了,手里的水果刀精准刺过琼斯的心脏,那双手如同外科医生般稳定。我知道这合和我刚刚说的犹豫充满了矛盾,但这却是事实。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噩梦之影从来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一个群体。”
“而现在,他们盯上我了。”
“三天前,我又一次做了噩梦,见到了法阵。但让我惊奇的是,这次我没有见到噩梦之影,在惊醒后直接进入到了第二次附身的状态。而且活动的时间很久,足以让我在整间房间里面游荡。直到我站在镜子面前,看到了我自己的脸,面色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所以这三天我一直没有睡觉,盯着那个法阵看了三天。我本来想报警,但听说你们快要到赛科城来了,我就一直等到了现在。幸好这个法阵让我有机会自证,我说的都是事实。”
他的话有逻辑,也有些混乱。可以看出来他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只是被他压制了下去,逼迫自己处于一个清醒状态。
芙兰雅拿出来一瓶安神类的魔药,递给了奥利弗:“奥利弗先生,我相信你。”
这句话立刻让奥利弗心神大定,他惊喜地抬起头,望向芙兰雅。
“现在你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有我们在,噩梦之影不会出现的。我想,你这么多年来的坚持,也是希望可以消灭噩梦之影,所以更要好好地活到噩梦之影死去的那天。”
“嗯,我会的。”
奥利弗精神有些过于脆弱了,他站起身来,眼前一花,脚下不自觉一个踉跄,艾尔利亚立马上前扶住。
他下意识一个躲闪,双手去撑住桌子,但他没躲开,被艾尔利亚稳稳扶住。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叫人给你安排个房间。”
“谢谢。”
艾尔利亚目送着奥利弗跟着士兵离开,看向正在把玩奥利弗手机的芙兰雅:“怎么样?”
“他说的多半是事实,这么大的谎言,他的精神状态编造不出来。不过不排除是幻觉,我没能感觉到他体内存在特殊能量。”芙兰雅把手机递给艾尔利亚,手机页面正放着手机图库里的最后一张照片。
没有法阵,没有鲜血,只有一个黑漆漆的空间,一面看不真切的圆形镜子,和一个同样看不真切的奥利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