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萄萄紧紧牵着刘嬷嬷的手，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安。
慈恩堂。
四房的人都在，正陪着秦老太君说话，秦音颜与秦承郢各自坐在秦老太君身边。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掀帘进来说了句话。
秦老太君嗯声，“叫人进来吧。”
江莫璃抿了口茶，用余光不动声色扫了眼来人。
王妈妈走在斜前方，萄萄走在中间，刘嬷嬷跟在最后进了堂内。
萄萄一出场，慈恩堂里寂静一瞬。
四太太连忙看了眼秦老太君和三太太，只见二人目光直直盯着那孩子。
四太太揪紧了帕子，这孩子怎地那般像郡王妃！
秦音颜可还没忘记昨日的事了，就是这个叫萄萄的，害她被娘亲说了！
秦承郢扫了眼萄萄，又很快收回眼神。
江莫璃不动声色，轻笑道：“祖母，这位名叫萄萄，便是侯爷曾经下属的女儿，说是家里没人了，侯爷把人接进府来住了。”
啪的一声——
三太太手里的茶盏掉到了地上。
萄萄？
连秦承郢都又再次看了过去。
萄萄后退一步，紧贴着刘嬷嬷，清澈分明的黑眸写满了害怕。
萄萄只隐约看得见前面几人的光影，可她看不清楚这些人的脸。
刘嬷嬷带着萄萄半弯着身子，生怕顶上的人发怒。
三太太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萄萄，她面色一下发白，她猛地站起身，声音有些发颤，“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萄萄被这府里的人吓得不行，她黑亮的瞳仁里很快聚起了眼泪。
萄萄拼命忍着不能哭。
她哽咽道，“萄萄，我叫萄萄。”
三夫人立即道：“几岁了？”
萄萄正要说话，身后的刘嬷嬷拉了拉她衣摆。
萄萄想起来刘嬷嬷的交代，于是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四岁了。”
三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她跌回坐在椅子上。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三太太清楚极了。
那个孩子……小名就叫萄萄。
时隔好几年，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三太太又想起了当初‘萄萄’被打捞上来的场景。
整个人已经被泡肿了。
脸浮肿不堪。
三太太和府里几个长辈，一个也不愿意去看，只有秦峥守着那个孩子，最后被李徇送去安葬了。
三太太如此反应，其他人又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那个孩子才来府里没多少日子，便淹死了……
想想都渗人……
江莫璃垂眼，她蹙紧了眉。
莫非这孩子和当初那个被淹死的小贱人有关？
秦老太君最先反应过来。
也就只是脸和名字像而已。
这孩子才四岁，瞧着也像是四岁小丫头的身形，当初那个孩子死都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秦老太君朝萄萄招了招手，和蔼笑道：“别怕，过来我看看。”
萄萄看了眼刘嬷嬷，小声道：“婆婆？”
刘嬷嬷朝她点了点头，眼神安抚鼓励，“去吧。”
萄萄大眼不安地眨着，她来到秦老太君身前，按照刘嬷嬷教她的姿势，乖乖行了个礼，奶声奶气道：“萄萄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吉祥如意，福寿康宁。”
萄萄本来就长得可爱，眼睛大皮肤白，只是太过瘦弱了些，奶呼呼说完话，除了江莫璃外，其他几个长辈心中都不禁爱怜。
四太太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她笑道：“美人总是相似的，看这眼睛鼻子嘴巴长得多好。”
四太太的话点醒了几人。
除了刚开始觉得有些像宿窈，但这会看脸型，好像又不怎么像了。
也就才四岁而已，除了和宿窈……或者说江令窈长得像以外，年龄怎么都对不上……
秦老太君打消戒心，让萄萄起身，又从自己腰间取了个白玉镶金的坠子下来。
王妈妈一脸笑意地替萄萄收下。
萄萄愣愣地看着这幕，大眼又落到秦老太君身上。
这时，萄萄才认清了老太君的脸，同样也看到了老太君身边的秦音颜。
秦音颜冷着脸，瞪了眼萄萄。
萄萄手心还在隐隐作痛，她小手掌连忙往袖子里缩了缩。
王妈妈见这孩子没反应，又连忙瞪了眼萄萄，“萄萄小姐，还不向老太君道谢。”
萄萄连忙道：“萄萄谢过老夫人。”
秦老太君见这孩子实在可爱，于是摸了摸她的头，“萄萄，你以后也随你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唤我曾祖母吧。”
刘嬷嬷站在不远处，见状才松了口气。
江莫璃沉默已久，突然，她眼眸微转，“对了，都不知道萄萄姓什么。”
刘嬷嬷低声回复，“这孩子没有姓，只有小名，自从她爹没了后，又是个姑娘，就被家里人……”
刘嬷嬷话没说完，堂内众人对萄萄又怜悯了几分。
就连二太太都叹了声气，从头上拔了根簪子给萄萄，“萄萄，你以后福量不浅。”
来了武安侯府，从此吃穿不愁了。
四太太取下了腕间的金镯，打算先给萄萄套上，这才看到小家伙手上的痕迹。
四太太唉哟一声，“这是怎么了？”
秦音颜立马瞪圆了眼睛，萄萄要是敢说一个字，她不会放过萄萄的！
刘嬷嬷连声道：“昨日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伤了，养几日就好了，劳四太太挂心。”
萄萄眨了眨眼，刘嬷嬷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脸上还有这婴儿肥，白白嫩嫩，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两口。
看着可爱极了。
三太太目光落在萄萄身上，她总忍不住想起那个孩子……
罢了。
总之是那个贱人生的女儿，死了就死了。
不足可惜。
江莫璃与三太太也极为敷衍地也给了见面礼。
“行了，萄萄坐到曾祖母身边来吧。”
秦音颜顿时皱紧了眉，摇着秦老太君的手腕，“曾祖母。”
秦老太君不嫌儿孙多，她和悦道：“萄萄才四岁，你是姐姐。”
秦音颜嘟了嘟唇，不满地看着萄萄。
萄萄站在原地，有些不敢过去。
秦承郢看着她，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你来我这吧。”
萄萄方才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大哥哥的脸。
比起在秦音颜身边，萄萄觉得这个大哥哥身边更安全。
萄萄弯了弯唇，“谢谢哥哥。”
秦承郢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想起他的妹妹……
秦承郢心中又失落起来。
不过在入座之前，还得先给秦老太君敬个茶。
秦音颜看着这幕，心中越来越气。
这个臭萄萄，除了要抢走她的曾祖母，还要抢走她的哥哥！
于是当萄萄颤颤巍巍端着热茶来到秦老太君身前时，秦音颜跳下椅子，一脚就朝萄萄踢去。
没人反应地过来。
萄萄被踢倒在地，热茶直接撒在了萄萄下巴和脖子里，萄萄顿时呜咽着哭出了声，叫回了原来的称呼。
“刘婆婆……”
刘嬷嬷一慌，顿时冲了上去，把人搂到了怀里。
“萄萄！”
秦承郢站在萄萄身边，皱紧了眉头，“没事，很快就不痛了。”
萄萄还在不停抽噎着，刘嬷嬷解开她领口，又有婆子拿着凉帕子来擦拭降温。
萄萄皮肤白嫩，被这一烫，起了大片的红。
四太太连忙让人去叫了大夫。
秦老太君面色一厉，扫了眼秦音颜，“音颜，你的规矩呢？”
秦音颜才听了一句重话，就大哭出声。
“曾祖母不要我了……”
“在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