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不耐开口,是一阵叽里咕噜的话,说的是蒙古语。
朱聘婷拿帕子捂着口鼻,回道:“怎的这次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到?若是等到那平阳王回府,便是不好处置了。”
门前远远站着两人把守,一道黑色身影从侧面的墙上小心攀爬到房顶上,附耳去偷听屋中二人的对话。
屋内刀疤脸的汉子用软布擦拭着手中的一柄弯刀,又说出一句话,语气强硬,显然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朱聘婷面色鄙夷的看他一眼,轻嗤出声:“当年之事做的不错,不过是因为那府中都是老弱妇孺,没有什么能阻挡你们的人。
而今他那府中可是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便是那些家丁个个也都有点拳脚。
那平阳王妃又是个诡计多端的,先前我府中侍卫便是吃了这些暗亏。你还是要小心行事才好。”
刀疤脸汉子听得她这般说,沉思一瞬又吐出一句话来。
将朱聘婷气笑了,她本是好意提醒,此人却坐地起价。
“事成之后,银钱自然不成问题。”
当下她不愿再与对方纠缠,不耐烦的吐出这句,转身离去。只怕他们是有命挣,没命花。
那男子脸上的刀疤在刀柄上的寒光映衬下,更显狰狞可怖。
朱聘婷心中气恼,步子走的又快又急,直到出了那院门,看见等在那处的格日勒,方才缓和了神色。
一时的劣势算不得什么,他们要的再多,将来事成之后再与他们细细盘算便是,而今最要紧的便是先要了那人的性命。
格日勒见她这么快就出来,面色不愉,也不敢去问是何人惹得她动怒,当下将她搀扶上马车,原路回公主府。
房顶上的男子听得那屋中男子又与属下商谈一番,最终没了声音,似是各自睡去,这才起身悄声离开。
.........
长公主府,温雅柔房中,黑衣侍卫早就穿好衣物,只等着窗边的响声。
等了许久,方才听见声响,当下去开窗,只见公子川一身黑衣短打,面色凝重的翻身入了窗子。
听得他吩咐道:“这几日旁的事不要管,先去寻两把北境之人惯用的弯刀来。随时在府外待命,只怕要有大事发生。”
黑衣侍卫听得吩咐,点头称是。公子川将身上黑衣脱下交给他,他便翻身出窗离去。
公子川举起桌案边的烛台走到床榻边,瞧着沉睡中的温雅柔,露在外头的肩膀和胳膊上隐隐有些许红痕。
他面色平静的如一滩静谧湖水,半点瞧不出湖底的暗流涌动。
只听得他对着外间吩咐:“来人,备水。”
温雅柔早起便觉得全身酸痛,那种熟悉的事后感觉又来了。
她无意中听闻黄酒去寒,对女子有益,这才每日睡前温下一盏黄酒喝,将那喝了许久的汤药也停了。
在身孕一事上她也已经看开,有或没有都是天定,不再去强求此事,自此后,于房中之事上又是另一番境地。
昨日她与公子川对饮了一瓶黄酒,都喝得有些醉意,朦胧间温雅柔只觉得睡了过去,不想昨夜身边之人对她又做了那些事。
她一时有些看不懂公子川,平日里虽说温柔有加,每每她想要的时候,他都有些规避,却又在夜里趁着她睡过去这般行事。
想来他只是表面上清冷,内心对她依旧热情似火。
这般想着,她伸手揽住身边之人的胳膊,手向下探去。
公子川猛地睁开双眼,手已经掐住她的腕子。
温雅柔惊叫出声。
公子川转头看她一眼,回过神来,松开手,温柔开口:“可有伤到你?”
见她摇头,他便不再去管,起身披上外袍走去外间,唤来丫鬟伺候她更衣梳洗。
适才他梦到小时候的场景,梦到那个总是会粘在他身后的女娃娃。
梦里的她依旧娇娇的叫着他哥哥追着他要糖的样子,佯装恼怒时转过头去不理他的模样,那样真实的情景似是昨日才发生过一般。
正是如此醒来后才更让人怅然若失,一切可还能回去?
他立在门前瞧着内院的方向,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
江南织造局。
李正泽让手下侍卫将人带上来。
张公公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打定主意咬死不认对方也不能轻易将他怎样,当下坐在圆椅中静观其变。
跪在下首的人中有几个是南洋人打扮的商人。
一旁的王如盛看清那几人长相,不由得惊呼出声:“你们几个怎么会在这里?”
可不正是先前找他们订购下丝绸布匹单子的南洋商人。
那几人显然听懂了王如盛的质问,瑟缩着身子往后躲,小心的看向张公公的方向,眼中祈求意味明显。
张公公正襟危坐于高堂,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还不从实招来?现下还以为有人能护得住你们吗?”李正泽冷冷出声。
负责押送的侍卫在那为首之人的后背上推搡了一把。
那被押住的男子见张公公这般做派,显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管他们的了。 暗自咬牙,伏地磕头用带着南洋音调的声音说道:“小的们都是受张公公指使,才会这般行事的。
张公公先是安排我们暗中结交诸多江南皇商的人,为了能诱他们上钩,先都是假装无意间碰到。
待与他们相熟之后,再有意无意透露出想要买一批丝绸布匹,便是如此钓上来许多商贾之家前来逢迎。
又有张公公从中担保,他们接下来的单子自然不敢怠慢,只等着交付之后再将人和货物一道劫持走,还能骗得一笔来赎人的银子,正是一举多得。”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若是与你们往来定然是能有书信或者其他,你们可有证据?”
那男子话音未落,张公公用颤抖着的指尖指着他骂道,他似是被他说的一番话气到怒火攻心,身子震颤不止。
堂下男子被他这声质问定在原地,张公公先前交代他们事情都是通过湘云楼的香菱转述,他们很少有机会能真正瞧见张公公,更别提什么书信了,可见此事他早就留了一手。
男子转头看向身后几名同伴,他们默默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