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妃在世时曾交代过,不可让她听到先前之事,以免触动心弦,再发病更是不容易治。
如今王妃离世,只怕再也没有人能医治自家二小姐的病。
裴嫣然见蔡管家面露关切之色,淡笑吩咐他道:“府中事务繁忙,蔡管家先去忙吧,这处有我陪着外祖父便是。”
蔡管家知道这是他们祖孙要说体己话,只得依着吩咐,将一众下人带出去。
谢阁老也正有此意,见屋中只剩下他祖孙二人,开口道:“今日外祖来是要与你说一桩天大的喜事。”
他说完盯着裴嫣然的神色,见她并未有丝毫动容。
怔愣一瞬继续笑道:“太后昨日将老夫召进宫中,便是为着将你指配给皇帝做妃子,你若愿意,入宫便封为娴妃,地位仅次于当今皇后,这独一份的恩宠你可愿意?”
见她没有应声,谢阁老催促出声:“嫣然,你可愿意?能进皇宫为妃,已是无上荣光,若是一朝有孕,能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你母亲泉下有知,便也能瞑目了。”
裴嫣然听得母亲二字,似乎才回了神,抬起头直直盯着谢阁老满含期盼的双眼问道:“真的能瞑目了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点头应道:“那便这么办吧。”
谢阁老还欲再劝,听得这般爽利答应下来,还有些不敢置信般确认道:“嫣然,你当真愿意嫁给皇帝为妃。”
裴嫣然点头道:“嫣然听从您的安排便是。”
“好!好!好!”谢阁老连道几声,大笑道,“现下我便回宫去给太后复命,你在家中安心待嫁便是。”
说完谢阁老走出门去,连带着脚步都比来时轻快几分。
蔡管家将人送走后,回来见裴嫣然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担忧道:“二小姐,您还好吧?适才谢阁老同您说什么了?”
裴嫣然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对蔡管家道:\" 恭喜你,府中就要有大喜事了!\"
说完她起身离开。
蔡管家惊诧出声:“喜事?谁的喜事?”
府中平阳王妃裴大小姐殁了,王府才办完的丧事,现下哪里来的喜事?
直到翌日府中接到太后懿旨,蔡管家才知道二小姐说的喜事究竟是什么。
懿旨一下,绝无反悔可能,他虽心中诸多疑惑,其他的也不是他一个管家能说了算的,只能尽心尽力为二小姐置办嫁妆。
熟料裴嫣然竟是什么裴府的嫁妆都不要,言明这些裴府的家产都留给裴若松,让蔡管家好生管着。
蔡管家不由心疼出声:“二小姐,您多少是要备上些嫁妆的,听闻那宫里的贵人们也都是要有些体己钱用来打赏下人的。”
裴嫣然却并不在意,道:“其他的你不必管,自然有人给我备。”
果不其然,谢阁老命人备下的嫁妆和宫里的赏赐一并送进了裴府。
裴嫣然只身一人坐上花轿,连带着这些嫁妆一并入了宫。
是夜,来福小心凑到伏在龙案前批奏折的皇帝跟前,劝道:“皇上,时辰不早了,今日是太后钦选的娴妃入宫的日子。”
“怎的,她给朕选了,朕便要收下吗?摆驾坤宁宫!”他说完将手中朱笔丢在案上,抬步走出去。
来福迟疑一瞬,快步跟上。
皇后冯清瑶已经歇下,被服侍的嬷嬷叫醒,听闻皇上的龙辇正往坤宁宫而来,立刻起身恭迎圣驾。
近日她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身子不免沉重。虽说去太后跟前侍奉的次数少了,宫中琐事繁多,管起来颇费心神。
她心中惴惴,不知因何皇帝会突然来她的宫中,按说今日是娴妃入宫的日子,皇帝应该去到她宫中才是。
胡思乱想间,朱载坤已经走进来。
冯清瑶正要行礼,被他扶起,牵着手走去床榻边坐下。
瞧着她有些变尖的下巴,显然清瘦许多。
他伸出手掌隔着薄薄的寝衣覆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正待开口却忽然被掌心下凸起的一块吓到,立刻将手收回。
往日此时冯清瑶早已安歇,许是今日临时变动,引起腹中胎儿不满。
“皇上莫怕,是胎动。”冯清瑶手掌抚在适才凸起的那处,轻轻摩挲道。
她面上似闪烁着奇异的柔光。
朱载坤定定的瞧着她,忽然想起他还是二皇子时,曾与她在西山一道狩猎,那时温雅柔为与平阳王妃斗气打赌。
那时的冯清瑶也是这般,为着好友两肋插刀,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为着自己,她怀有身孕却不得不尽心侍奉在太后身边。
自己却还对她不管不问,夜夜笙歌。
“苦了你了。”他慨然出声,语气里有遮掩不住的疼惜。
一句话险些让冯清瑶落下泪来,自从入宫以来的苦楚仿佛都在这一刻后化为清风散去。
“啪嗒!”一滴清泪落在了冯清瑶的手上,将她烫醒。
她忙不迭伸手擦拭着面颊,唇角勾起:“似是许久不曾见到皇上,一时激动所致。还望皇上莫怪,臣妾是太喜悦了。”
朱载坤伸出手指拭去她未干的泪痕,温声道:“你想见我,自去万寿宫寻我便是,何必这般忍着。”
冯清瑶轻轻点头,又听得他道:“你身子越发重了,太后那里不必亲自去侍奉,安心养胎便是。那娴妃不是深受太后喜爱吗,让她去到跟前伺候便是。”
“可太后毕竟一直都是臣妾在侍奉的,娴妃妹妹新入宫便要去伺候太后,只怕不妥。”说完她又想起今日是娴妃入宫的日子,身为皇后自然是要大度些,“不若今晚皇上还是去到娴妃妹妹,毕竟......”
她话音未落,朱载坤不悦出声:“难道皇后是不愿朕宿在这坤宁宫?”
“臣妾不能伺候皇上,只怕委屈了您。”冯清瑶小心道。
朱载坤并未再答话,吩咐出声:“来人,伺候朕更衣。”
裴嫣然在房中等到昏沉睡去,也没等来皇帝的影子,睡得脖子疼。
太后听闻皇帝昨夜歇在了皇后宫里,气闷出声:“他终究是要忤逆了哀家的意思。去将皇后叫来。”
身边的嬷嬷小心回话道:“昨夜皇帝吩咐了,皇后身子越发重,便不让她到您身边伺候了,让娴妃来伺候。只是奴婢听说娴妃昨夜睡得落枕,今晨才请了太医看诊,让歇着,便也不能到您跟前伺候呢。”
“好啊!倒是愈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