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珩辰同样冲乔恩一点头,转身走了。看着他人高马大的背影,梁静波终于回过味来:
“军代表只是你的一张皮,实际上你就是那个什么超能力管理局的。”
乔恩也没对他藏着掖着:“是高等能力者管理局——局长是老肖,我是政委,还缺一个副局长,还有西南和东南大区的负责人。等退伍转业的手续办完,我就跟你们那个刘部长是同事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梁静波在脑海里盘算了一大圈,对于乔恩这“胆大妄为”的举动又是一个大无语:
“你想让唐队当西南大区的负责人?他就一个光杆司令啊!G市的高等级能力者不是都被纪宗泉给撵走了么?”
乔恩呵呵笑了:“还有一个,而且你还见过。”
梁静波差点没被吓死:“老布的媳妇?那个河东狮吼的胖娘们儿?”
“什么胖娘们,人家可是有代号的——五级能力者,‘德鲁伊’艾琳·迈凯伦。”说罢,乔恩一拍梁静波肩膀,“走吧,马祥瑞那小子的大招只能撑三小时,还在这儿等着被砸死不成。”
“你真的是把所有能算计的人都算计得透透的。”梁静波跟在乔恩身后,踩着脚下的碎石,在废墟中跌跌撞撞往前走,“马祥瑞,就是你给这个局拉来的最后一个保险。”
“我不算计,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它们把玉柴发电机厂掀了啊。”乔恩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怼他,“再说还有纪家留下来的烂摊子,还有毒饮料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查出来源头在哪里。”
“所以你给G市开的这一剂猛药,就是唐珩辰。因为你算准了他是个有血性有原则的人,不把所有问题全部解决他不会善罢甘休。”
乔恩放慢几步,一把揽过梁静波肩膀,颇有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爽感:“你的脑子比那个江大夫转得快——唉,都是老肖的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他不提则罢,一提起江大夫,梁静波不由得想起了那些个怪物被江大夫彻底碾压时的情景,以及在昏迷之前,看到的江大夫那双怪异的眼睛。
“这里的怪……差不多都是被江大夫灭干净的……我还不知道他能不能——”
话正说着,两个人就看见江大夫在不远处对着一个伤员炸毛跳脚,要不是两个警察在旁边拦着,恐怕他早就一脚把担架上的伤者踹飞出去。
“什么治好了判七年治不好也判七年……你们由着他瞎矫情什么!不想治就赶紧滚!我这儿忙着呢!”
见江大夫恢复正常,梁静波不由得大松一口气。乔恩见状,拍拍梁静波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没事就好。”
“是啊……没事就好……”
接下来,梁静波同样被人套上了厚重的防化服,乔恩也是。他被几个身穿防化服的警察带出了密道,救护车早就等在机加工厂的车间里,刚一上车,就听见伍明明嘶声裂肺的哭嚎:
“我的小扳扳啊——你死得太惨了——”
曹师傅就坐在伍明明身后,隔着防化服伸手就拍他后脑勺:“回头给你买个新的,带数字显示的那种。”
“你们懂什么!它跟了我那么多年,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因为救护车里的人全部隔着一层防化服,梁静波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能依据声音判断出自己的同事在哪里。他挤上前,坐在曹师傅旁边,问他一句:
“曹师傅,伍明明这是怎么了?”
一听是梁静波的声音,曹理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哎呀……梁工你是不知道,他们刚才把伍明明的扳手扔垃圾堆里了,说是消杀密封之后打包带走,统一进行销毁。”
他这一说不要紧,伍明明哭得更狠了:“我的小扳扳啊——曹师傅你个乌鸦嘴——”
曹师傅顿时恼了,隔着防化服又去拍伍明明脑袋:“万一上面沾了生化病毒啥的,你是想毒死自己呢还是想毒死全厂人?”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我的小扳扳——”
看着伍明明在救护车里撒泼打滚,梁静波终于回忆起来,曹师傅曾经威胁过伍明明,如果这小子再在厂区里踩着扭力扳手到处乱飞,就把他的小扳扳扔进垃圾堆……
如今,伍明明的小扳扳真的被人扔进垃圾堆,伍明明再也无法踩着它,到处恣意飞行。
又想到这小子也是乔恩和纪花连环套路和算计中的一环,梁静波不由得耸耸肩膀:只能……祝这小子好运吧……
接下来,一整车的人被拉进医院,进行全方位消杀,所有人又挨个儿过了一遍体检。受伤的得到救治,没受伤的被拉进市局,挨个儿询问做笔录。
由于之前的报案,张谨被各路刑侦专家盘问了格外长的时间。当他顶着脑袋上的绷带和纱布走出问询室的时候,一眼就在走廊的另一端看到了一个背影。
看到那个背影,他整个人心头一振,立刻大喊一声:
“王总师!”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王希夷停下脚步转身,张谨快步跑上前,一把抓住偶像的手,差点哭了出来。
“王总师,我还以为您……”
“没事没事。”王希夷拍拍张谨的肩膀,“不过就是配合他们演了一出戏而已。”
张谨依然紧握偶像的手,哭哭啼啼的:“您不在的那几天,我都感觉天都要塌了……若不是您的研究……别的不说,光是独立作业不需要额外专线供电这一条,就让我们厂的盾构机起码有了百分之三十的市场份额,还进入国防采购项目上了月球……”
听着张谨的絮絮叨叨,王希夷干脆把话挑明了;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要配合那个姓乔的军代表演这样一出大戏。”
一提起那个姓乔的搅屎棍,张谨内心深处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那货把整个G市搅了个天翻地覆!他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我啊。”王希夷淡然一笑,“我是一个科学家,同时又是穆圣的后裔,这带给我非常大的困扰。”
作为一名零零后理工科钢铁直男,张谨对于宗教没有半毛钱概念:“穆圣后裔?穆圣后裔又怎么了?”
“你是圣人后裔,就应该讲经学法,就应该为所有信众谋福利,至于科学研究,那是异教徒才干的事儿,无论异教徒研究出来什么,那些信众都只会感谢所谓虚无缥缈的神,而不是脚踏实地认真做事的人。”
说到这里,王希夷长叹一口气
“其实……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不同。”
张谨依然紧握着王希夷的手,眼神之中满是敬仰:“王总师,您说得没错!”
“虽然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不同,但是人的眼界和格局,却是有高低之分——这也就是俗称的‘历史局限性’吧……当他们一个个都在低头算计着眼前得失的时候,而我,想去星辰大海看看。”
他用坚定的目光看向这位年轻的后辈。
“带着全体人类一起去看。”
迎着王希夷坚定的目光,张谨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您配合他们假死演戏,条件就是——”
“我要当曲速率引擎项目的总设计师。”
此话一出,张谨再次对王希夷佩服到五体投地——这就是最顶尖科学家的战略眼光和格局!
握着偶像的手,他情绪激动地说到道:“这里的人格局太小,已经容不下您的宏伟愿景!”
“可控核聚变小型化研究,我可以站在无数前人的肩膀之上。而曲速率引擎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中,这是一条没有任何前人走过的路。”
虽说前路未知,但张谨依然觉得自己的眼界和格局被偶像打开了一扇名为“星辰大海”的新大门。
“当第一辆汽车被发明出来的时候,人们还嘲笑它不如马车跑得快。当我决心采用小型可控核聚变发电机,为盾构机提供独立供电的时候,阻力相的当大,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吃饱了撑的。”
看着面前张谨这个敢为人先的后辈,王希夷陷入了自己久远的回忆之中——敢为人先,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背后所埋葬的,是踏出第一步的人的血和泪,甚至,还有生命。
“中国有句俗话:枪打出头鸟。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往往死得最惨,可是没有敢于踏出第一步的第一个先行者,人类的发展和进步也就无从谈起。”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眼神之中划过一丝怅然若失,还有深深的悲凉。
“我虽然早在三战之前就来中国了,可是我的国家,直到灭亡,从上到下依然死守经书,将人类的灭绝和死亡视为末日审判的降临,没有人愿意走出自我拯救的那一步,哪怕……是一小步……”
“王总师,装睡的人您是叫不醒的,何况,他们根本不想醒,尤其,您面对的还是一个叫宗教的东西……”
“所以对于宗教,我是绝望的,因为在这个末日时代,它救不了任何人。我的人生信条只有一句话——社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张谨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王希夷最后的一句话对他仍然有所触动,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你呆着不动,原地躺平等死,老天爷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拉着偶像的手,张谨还想再聊一会儿,可玉柴集团来了一堆领导,无奈之下,张谨只能跟王希夷依依惜别。在临别之前,张谨找来了纸笔,希望王希夷能给他留个签名,以作纪念。
王希夷拿起笔,略微一想,在纸上写下这样一行字,赠与这个后辈和先行者:
因为相信,所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