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院卧房,方青牛酒意未消,但丝毫不耽误他急着打开信封看看老戴有什么嘱咐,
两张皱皱巴巴泛着污渍的信纸上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他立刻从灵虚袋取出半年多前土地庙挖出来的老戴亲笔信,两相比较果然字体一般无二,确实是老戴亲笔信无疑。
“方小子,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的信,总之我是写过了,以后别说我没心没肺!”
“我最近日子过的不错,顿顿有酒有肉,逍遥快活得很,不必挂念...估计你也不会...”
“我算了算,还有一个月山上就要下来设场比武了,往年惯例是铁山武馆和流云武馆两家轮流承办,去年是铁山今年应该轮到流云了,你在镇子上混这么久对东街也熟,不妨多去探访探访,提前获得些有用的信息。”
“半年前给你的《练气法》练的咋样?是不是毫无寸进!哈哈哈哈,没有进展就对了,不到三境瓶颈的话练那个玩意儿等于浪费时间,我留给你也只是碰碰运气,不知道你小子这半年到了什么境界,如果够努力、有机缘也许真能练到三境瓶颈,那这本练气法能帮你一窥元气修行的门道,但真正能让你飞跃的还得是一次又一次实战和生死险境,就像当年我从豹子口中救下你时你获得爆劲能力一样。”
“登云山上的所谓天之骄子们并没有世人说的那么强,或者说强虽强但有弱点。他们的强在于从小到大都有数不尽的典籍、仙药、名师呵护成长,但他们的弱点也恰恰在此,在武者的生死博弈中,他们比江湖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泥腿子少了一股你死我活的狠劲儿,实战中也没见过暗器、毒镖、绳网之类的无赖手段,即便你境界不敌,也可以从其他地方弥补差距,未尝不能取得胜局。”
“哎,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我老戴对你小子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总之,以你的性子一定会拼尽全力,但我要说的是,即便败了也无妨,只要你愿意,我老戴以后教你,虽然不如上山修行有前途,但也能成为江湖上的一方高手。”
“唉...你好自为之吧,老戴亲笔。”
读完最后两个字,方青牛的眼眶都湿了,
熟悉的笔迹,熟悉的口气,还有那熟悉的暖意,无一不透着这个不修边幅的便宜师傅对他的殷殷关切。
半年多未曾见面,戴长风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楞头小子竟然独闯州城历经生死得,靠实力和运气获得莫大的机遇,如今境界上远超他以为的三境,真正达到四境小成,甚至能与五境入境武者有一战之力。
戴长风本意是嘱咐他达到三境瓶颈后再修《练气法》,如果参与比试还是要仰仗内劲爆发的底牌,并发挥实战经验的优势,才有可能跃阶战胜对手。
但他自己其实对方青牛并不抱太大胜算,因为这半年为躲避仇杀让他无法在少年身边教导,一个没有师门、没有师傅、没有家族支持的穷少年,光凭自己一腔热血,纵使天赋再高也不可能有长足的进步,戴长风给方青牛写这封信想传达的意思其实主要是最后一段话,就是让他不要过分执着,尽力尝试如果不成也没关系,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教他,字里行间已经默认了双方的师徒关系。
从花溪居后院卧房起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昨晚与酒肆的老相识们对饮到很晚,
沁儿也很开心,前前后后忙碌张罗了一桌人的酒菜,俨然有种家属管家的感觉。
早上起来,方青牛拍了拍宿醉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但今天有事要做,实在不能耽搁偷懒。
换上一套酒肆伙计的衣服,这衣服是他问沁儿要的,沁儿一阵无语,实在不理解他好好的为什么刻意穿这么寒酸,用他的话说叫做“我是花溪居伙计我自豪,背上那么大的‘花溪陈酿’四个字,穿上街还能给咱们酒肆宣传宣传,何乐而不为...”
这种无耻言论,也算是把花溪居未来的美女掌柜哄得很舒服,不光给了他一套新装,还在胸口绣上了一多红艳艳的凤簪花,也算是花溪居众多伙计中的独一份了。
要说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一身土了吧唧的伙计装,配上方青牛这么平平无奇的长相,要说他是州城闻名的江湖大佬,鬼都得翻白眼...不过他自己倒是很满意,他实在不喜欢被人过分关注的感觉,明天就是比试遴选,乘今天有空去东街打探打探,衣着肯定是越普通越好。
不一会儿,他已经站在东街街头,
“这...也太热闹了吧...”
整个东街的人流比往常热闹的时候还多出了数倍不止,且不断有车马行人从街头巷尾走出来,夹杂着各地口音五花八门,这些人半数以上身携兵器,应该是各地云集到此的江湖武者,看来登云山下的这场比试在吴越江湖有着不小的声势和影响力啊。
“唉,这位小兄弟,请问流云武馆怎么走?”一个六十多岁头发灰白的精神老人拍了拍方青牛的肩膀,询问流云武馆的位置,身旁跟着一个比自己年纪看起来还略小的少年,长相斯文身材匀称,四处张望好像对什么都有兴趣。
“老伯,不是本地人吧。”方青牛回了个礼,笑着问道。
“是啊,我和我孙子从樟州来,明年他要参加县考,听说登云山下近日有比试,所以带他来看看,算是为来年的县考长长见识。”
“原来如此,我刚好无事,带你们去吧。”
“那就太感谢了。”
方青牛带着一老一小穿越熙熙攘攘的人流,往人数最密集的地方走去,不用想也知道这满条街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目的地了。
此时,流云武馆大门洞开,门外围满了衣着各色的外乡人,有的上前送上拜帖得以进入馆内,有的没有拜帖只能在门外驻足观望,或是与同道中人打探详情。
“老伯,就是这里了。”
“太谢谢你了,还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方阿牛,在镇西的商街酒肆干活儿,老伯要是有空可以来喝一杯歇歇脚。”
“好嘞好嘞,有时间就去贵店一叙。”
两相作别,一老一小就往人群中挤过去,方青牛正要回头,突然老头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方小友,方小友。”
“老伯何事?”
“呃,我突然想到你先前也在东街张望,是否对这武者之间的比试也有兴趣,我离家的时候从族中大人物手中求得一张拜帖,这帖子一次可以带三人入流云武馆参观,我和孙子两人绰绰有余,如果你也有兴趣,不妨与我们二人一起进入馆内一饱眼福,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方青牛大感意外,前面他就看到很多没有拜帖的人被拒之门外,他原本没指望这对普普通通的爷孙两人能有入门的帖子,自己准备另想别的办法,却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热心竟然立刻就换来了回报。
“老伯,那就劳烦了,我自小就对拳脚功夫痴迷,如果能进去看看,真是求之不得。”
“好,那咱们一起去递交拜帖。”
三个人在老头子的带领下,上前恭恭敬敬的将拜帖递给了武馆门前的弟子,稍做查验无误后,示意三人可以自行入内。
由于铁山、流云两个百年武馆声名显赫,又每年承办登云山下的这场盛事,因此吴越各州有头有脸的门派、家族都与这两家有些往来,这拜帖就是专为这些有往来的势力量身打造的入场券,说白了就是给足这些势力面子,赚个江湖人情。这些持有拜帖的江湖儿女,并非真正入馆拜见馆主,而是自行入内参观,这种情况也算是两大武馆每年的惯例了。
三个人前后步入武馆大门,这座百年大馆的全貌立刻就映入眼帘,主殿、练功堂、弟子居、校场一应俱全,整个武馆的占地面积很大,方青牛粗略估计比焦州总堂的院子还要大上一倍。
其中最惹眼的就是校场,这校场和普通武斗场不同,一面敞口三面堆高,且堆高的三面环绕设置了高低五层的观众席位,此时武馆弟子正在给各个席位洒扫清洗,逐一放上蒲团,为明天的比试做最后的筹备。
武馆内的人虽然比馆外要少的多,但此时都聚集在校场旁私语,有的对着场中指指点点,仿佛对这场一年一度的盛事熟门熟路。
“诸位,要论观战便利还得是流云武馆,去年的铁山馆和前年的流云馆我都亲临现场观战了,这流云馆真是周到啊,今年为了各位江湖看客们,特意做了三面堆坡的改造,这样哪怕是最后一排的看官也能目无阻碍的看清场中武者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实在是设计精巧啊。”
有这么个好事的青年人爱显摆,也顺便帮在场的近百人解疑答惑了,由于不能进入校场中干扰馆中弟子的工作,这近百人都只能拥挤在校场敞开的一面外围,不大的地方前后站了三四层,后来的人都想往近前看,也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拥挤。
方青牛见人多拥挤,就想提醒身后一老一小多加注意,毕竟能持拜帖进来的多半是江湖上有些头面的人物,功夫和身份都不会低,这两个普通人如果稍有不慎恐怕被人冲撞了。
他刚要回头,没曾想侧后方一个面色不善的刀疤脸男子狠狠推了他一把,“碍事,让开让开。”
这么多人拥挤在一起,又受人大力推搡,方青牛一下子立足不稳朝前面的人扑倒下去,好在他反应迅速,暗提一口气强扭腰腹,两只手本能向两边借力,以十分扭曲的姿势堪堪稳住身体才没有摔倒。
“啊~”一声略带怒意的惊呼在耳边响起,“松手~”
方青牛心里咯噔一声,双手本能地又抓了抓,好软~
“你...还...死流氓...我杀了你!”女孩的声音已经是惊怒交加,利剑出鞘的声音传入耳边。
方青牛赶紧直起身子,转身看向身后,看到一个衣着素雅、浅露遮面的女子一手握着出鞘的利剑,另一只手捂着左半边...臀部...浑身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方才是被人冲撞立足不稳冒犯了姑娘,纯粹是误会~”
“居然...又...是...你...”浅露遮脸的女子好像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反倒是看清他的脸后浑身抖动得更加厉害,嘴里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又是...我?”方青牛一脸懵逼,还傻兮兮地朝着对面的姑娘尬笑“嘿嘿嘿,对不住对不住。”
他以为一个劲给对方赔礼道歉能让人消气,殊不知他这一身酒肆伙计打扮,再加上这副无知赔笑的脸,在对方看来简直就是罪加一等。
在场的人见到这种热闹也都忍俊不禁,一个穷酸的酒肆伙计光天化日之下有意无意间摸了美女的屁股,真是让人捧腹的稀奇事,不过看少女的样子是动了真怒,握剑的手被气的一阵颤抖,闹得不好这伙计要血溅当场也说不定。
见事态有些不可控,流云武馆内维持秩序的弟子就要围上来,此时那少女身旁与她相似打扮的姑娘赶忙拉住她的手,耳语了几句,在众人吃瓜的眼神中愤然朝门外走去,临走时又回头恶狠狠瞪了方青牛一眼,“我记住你了,淫贼!”
“哎,平白无故得了个淫贼的名声,运气这个东西不能说不玄妙啊...”
从流云武馆出来,与老人道了个别,方青牛自回花溪居准备第二天的比武了,夜里独自一人凝神打坐的时候,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明明门窗紧闭没有半点透风,怎么莫名其妙的来了这几个喷嚏?
他不知道的是,登云山云海峰的云清院弟子居内,一个容貌倾城的少女正手持短刀,对着一个巴掌大的木人刺了足足几百下,下刀最狠的地方是木人的腿根处,被戳出好深一个坑,木人胸前还用红笔写着三个大字“死淫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