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梨心思玲珑,一下子就清楚了侯夫人的伎俩,于是小心应对地说:
“这次赏菊宴奴婢只是做好分内事,最为辛苦的便是二姑娘,很多事情也都是奴婢跟二姑娘商量了才做的,二姑娘的决断力是奴婢远远所不及,要赏,也该赏二姑娘……”
幼梨的高情商发言,让老夫人和顾婉月听了都很舒心。
侯夫人只是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这个贱婢惯是嘴甜卖巧。
哼!
柳氏借机拉踩侯夫人一下,便笑盈盈地说:
“咱们月丫头才貌出众,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她的生母可是辅国公的嫡女,出身高贵,品貌绝佳,月丫头这是完全承了她母亲的所有优点,说是咱们侯府最优秀的姑娘,都怕说轻了……”
这话看似在夸顾婉月,实则直接把继室侯夫人的出身贬低得一无是处。
要知道侯夫人当初也只是出身小门户,后来弟弟出仕做了官,她这才有了机会被抬为正室。
但这家世,跟侯爷的原配比起来,实在是云泥之别。
别说原配出身了,就是柳氏自己也是出身名门望族,所以这些年可不服气这个侯爷继室压自己一头了。
侯夫人惯会忍,但是这会儿听了,脸色就不由有点发红,袖下五指收紧,嘴唇都要咬破了。
顾婉莹默默在一旁听着,绞弄着手里的绢帕,神情也很不对味,结果柳氏还笑吟吟劝她,让她多跟二姐姐学习。
这话一下子在顾婉莹的心里炸开了锅。
心中妒意无以复加。
她,难道永远都比不过二姐姐吗?
但这个时候,侯夫人哪里顾得上她,只端着体面说道:“还是老夫人会调教人,儿媳还是要多多向您学习……”
如果大房和二房因着绿柳的事情,闹得水火不容,偏这件事的导火索就是大房的绿柳,所以现在侯夫人非常被动,只能单方面承受柳氏的打压,还要讨好老夫人。
侯夫人憋屈得想死。
幼梨看出来了,顾婉月自然也能看出来。
顾婉月在心里对侯夫人还是颇有微词的。
毕竟绿柳是大公子院里的人,绿柳干出那样的事情,很难说不是侯夫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反正顾婉月是这么想的。
甚至已经怀疑厨房的事情,也是侯夫人暗中操作的。
这时候老夫人对侯夫人正色道:“你的确是该跟我好好学学,出了一个红桃,又来了一个绿柳,这个绿柳昨夜做下那等阴险之事,可见心眼不好,趁早发卖了出去,省得看了闹心,还带累了风哥儿。”
这话已经非常不给侯夫人面子了。
老夫人也是因着昨夜绿柳的事情,加上今早大厨房的事端,对侯夫人十分不满。
总觉得都是侯夫人管家不力造成的。
侯夫人只能强颜欢笑,压紧嘴角:“是……”
顾婉莹看着母亲受如此委屈,心里简直要呕血。
老夫人对顾婉月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又欣赏幼梨,所以分别给了她们赏赐。
而顾婉月也没有忘记处置厨房那些办事不力的下人,于是在老夫人的授意下,顾婉月不仅杖责了那些人,还将那些人罚了三个月的银米,调离了香饽饽的岗位。
幼梨拿着赏赐的,行礼谢过后便和顾婉月一起离开。
侯夫人一直盯着幼梨离开的身影,眼神各种阴沉。
顾婉莹陪母亲回了院子,侯夫人显然不舒服,让女儿先回去。
顾婉莹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恨恨地问身边的婢女杜鹃,“分明食材被毁,那个幼梨哪里来的本事去重新准备那些食材?”
刚才在老夫人跟前,顾婉月和幼梨也没细说,老夫人只顾着开心,好像也忘了问。
杜鹃小声说:“方才奴婢去打听,听说是幼梨去松涛院调来了厨娘,而那些食材,也是刚从食鼎楼调来的……”
“什么?”顾婉莹万万没想到,“那阳澄湖大闸蟹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食鼎楼分明是早早备下的。”
“奴婢也这般觉得,”杜鹃说道,“奴婢还听闻,如今世子已经让幼梨初管食鼎楼,备了这二手准备,大概也是幼梨的主意……”
顾婉莹暗恨不已:“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婢子。”
杜鹃在旁附和:“二姑娘这两日身子不好,还要忙于宴席筹备,很多事情根本顾不上,若无幼梨,现在的局面定是不利于二姑娘的……”
顾婉莹越想越恨,“你说得对,这个幼梨也非一次两次与我作对,上回在慈恩寺之时,我就是因为她出的大丑,如今她是世子的通房,便不把我放在眼里……”
杜鹃继续说:“如今幼梨仗着世子的喜欢,前阵子还在老夫人跟前下了夫人的脸子,这笔账,也是夫人大度,至今都没有讨回来……”
顾婉莹也想好好干一番事,让母亲对自己刮目相看,而对付这个幼梨,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依你看,该如何对付这贱婢?”顾婉莹如今心头一团火,急需对幼梨开刀。
杜鹃说:“若是能保下绿柳,让绿柳日后对付幼梨,咱们隔岸观火,是再好不过。”
“可她犯了那样的事,早就不容于侯府,我如何能保得住她?何况她是大哥哥的人,我出面算什么?”顾婉莹愁眉不展。
她现在是要离绿柳远一些才好,若是让旁人知道她和绿柳有勾连,那她不惨了?
杜鹃说:“奴婢想,以前幼梨和绿柳红桃住了好一阵子,相信绿柳也更清楚幼梨的弱点是什么,咱们大可以在绿柳被赶出府前好好去问问,不过是花些银子,她没有不肯的。”
顾婉莹觉得杜鹃说得有道理。
回头就去找找绿柳问问。
除掉幼梨,势在必行。
于是顾婉莹转头又回正屋找侯夫人,
“母亲,女儿想,这次二姐姐如此出风头,都是因为有幼梨那婢女襄助,如今这婢女不仅管了松涛院,还分管了食鼎楼,居心叵测,女儿犹恐二哥哥受那婢女蒙蔽,失了我们侯府的体统,还望母亲早做定夺。”
顾婉莹的话一下子就说到了侯夫人的心坎去了。
自上次试探幼梨忠心不成,反而让世子反将一军,以至于让老夫人疑心,这一切都是因幼梨而起。
可那时候世子正宠着幼梨,又有老夫人抬举,她根本寻不到什么机会整治幼梨。
如今幼梨又一次次立功,更加得老夫人偏爱,这时候,侯夫人是不能去主动招惹寻麻烦的,否则更让老夫人厌弃。
顾婉莹表达了想救绿柳的想法,利用绿柳对付幼梨。
这个遭到了侯夫人的反对。
如今绿柳的情况敏感,本就让人怀疑她干的事情是大房指使的,眼下大房就是不要再管绿柳,才能逐渐打消别人的怀疑,断没有主动去招惹的道理。
“母亲,女儿只是觉得,二姐姐不过是因为有了幼梨帮忙,这才出尽了风头,若是女儿努力做,也未必会比二姐姐差……”顾婉莹对侯夫人说出心声。
侯夫人抿住了唇,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才跟女儿说:“莹儿,为娘不是要故意打压你,以后让你学习的机会多的是,你是我生的,为娘自然会事无巨细教你管家之道,原是想着让你二姐姐经过学习管家和办宴席,以后能知难而退,没曾想,倒让她做出了点样子来……”
说完忍不住叹气起来。
顾婉莹这才知晓了母亲的苦心,于是更加积极游说,“母亲不必过于忧虑,二姐姐身子骨不好,一到冬日便犯病,根本不足为虑,只是这幼梨才是祸患,如今二姐姐办的宴席,也连带着她出了风头,若是放任下去,她还会将我们放在眼里吗?”
侯夫人实在是太厌恶绿柳了,也不再相信绿柳能有什么真本事,断不可能会救绿柳。
顾婉莹还想继续游说。
侯夫人已经不想再听。
说实话,她以前是挺想抬举绿柳的,但架不住被绿柳坑了几次,现在老腰都还在疼。
她和绿柳,实在是八字不合,总是被坑。
而整治幼梨,也不是一定要绿柳。
侯夫人早就想到了法子。
那就是让幼梨失宠。
但很多事,她不会跟女儿说,免得女儿这个大嘴巴随便往外说。
今天就属顾婉月最开心,和幼梨一起回了松涛院,世子刚好回来。
顾婉月便唧唧喳喳拉着哥哥说今天宴会的事情,“好在哥哥你有先见之明,有备无患,若不然妹妹我今天就惨了……”
世子淡淡道:“哪里是我想的,是幼梨那日非要吃什么阳澄湖大闸蟹,刚巧我认识一皇商之子就有,便问人家买了一些,人家还不要钱,非要送我,想必那日你已料准今日食材有失?”
最后一句话问的是幼梨。
幼梨不好意思笑笑,“奴婢是有这方面的担忧,又不好言明,担心世子说奴婢杞人忧天,便借口想吃为由多备一些,宴席上用不上,咱们就自己吃,吃不了放食鼎楼卖,总归不会有损失……”
顾婉月这才知晓,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幼梨在筹谋,却不愿意邀功,只对她说是世子安排的。
但正是这份难能可贵的品质,让顾婉月对她十分满意。
不冒尖,不抢风头,都是主子们喜欢的品质。
顾婉月问道:“幼梨,你这小脑瓜子怎么会这样聪慧,别人想一步的事情,你倒是能想二三步之后的事情去了……”
幼梨给世子捶肩,笑道:“奴婢是世子一手调教出来的,若是奴婢有什么小聪明,也是世子调教得好,断断不敢邀功……”